第176章 江南丰足，中原混战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两年之后。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的春天，似乎格外眷顾江南。连绵的春雨洗净了天空，和煦的阳光洒在广信城外的万顷良田上，绿油油的稻苗如同巨大的绸缎，在微风中漾起层层碧浪。渠水潺潺，灌溉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与北方传来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相比，此处俨然是遗世独立的桃源。

　　镇南将军府的季度会议刚刚结束。文武官员们三三两两议论着方才令人振奋的汇报，脸上洋溢着希望与干劲。待众人散去，徐康留下了鲁肃、柳志、桓阶三位核心心腹，徐康亲自掩上书房的门，转过身时，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畅快笑意。

　　“俊达，”徐康走到主位坐下，手指轻快地敲击着桌面，“方才你在堂上报出的那些数字，可是让我都暗自心惊，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你再细细说说，让我与子敬、伯绪也好好品品这份丰收的喜悦。”

　　柳志（字俊达）闻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如同看着自家孩儿成才般的光彩。柳志捧起一本厚厚的账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主公，绝非虚言！这两年来，我等谨遵主公定下的‘固本培元、通商惠工’之策，成效远超预期！各地官营工坊日夜不停，私营作坊更是如雨后春笋。去岁一年，仅商税一项，收入便是前年的五倍有余！商贸司陈奇，当记首功！”

　　柳志翻动账册，指着一行行数据：“主公您看，陈奇组织的船队，北上辽东与公孙度贸易，我们的瓷器、茶叶、丝绸、白糖、纸张，换回了他们最好的战马。去年一年，换回良驹一万两千匹，健牛三千头，羊五万只！西下天竺的船队虽一年仅能往返两次，但每次归来，皆是满载金银香料与奇珍异宝，利润惊人！走陆路的商队，虽有关卡盘剥，但凭借我们的精良货物，依旧在曹操、刘表的地盘上赚得盆满钵满。更重要的是，这些商队伙计，皆是我们的耳目，北地虚实，尽在掌握。”

　　徐康满意地颔首，目光炯炯：“好！商路便是我们的血脉命脉，不仅要畅通，更需不断拓宽。尤其是辽东战马，关乎我军未来铁骑纵横，乃是战略重器，绝不可懈怠。”

　　“属下明白！”柳志郑重应下。

　　徐康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柳志，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亢奋：“俊达，你刚才说的粮食产量……供养四十万大军当真再无问题？我记得两年前，我们尚需精打细算，甚至要从交州调粮补充扬州。”

　　柳志脸上放出光来，激动地甚至有些手舞足蹈：“主公！天佑我主，天佑江南啊！前所未有之大丰收！如今我们治下，按人均五亩上田计算，得益于林禾带回的新稻种、工匠司推广的新式沤肥法以及这两年风调雨顺，亩产年均已达七石！这还只是平均数，吴郡、会稽有些精耕细作的水田，亩产甚至能到八石、九石！”

　　柳志随即又露出一丝愁容，但这愁里也带着甜蜜的负担：“如今……我们的粮食太多了。两州四郡（交州、扬州及荆南四郡）粮食总产量，初步核算已超过四亿石！而我们的人口，算上这两年新安置的流民，也不过一千五百万人，人均占粮近三十石！粮价已由四十钱一石，跌至三十钱，虽有商贸司全力收购平抑，仍恐‘谷贱伤农’。已有不少机灵的百姓，开始改种甘蔗、桑麻等收益更高的作物了。”

　　接着，柳志的表情转为一种混合着欣喜与长远忧虑的复杂神色：“更值得关注的是人口。主公鼓励生育，加之百姓生活安定，去岁一年，登记在册的新生婴儿数量，比前年增加了五成！而且，自主公在句章时便大力扶持的医学院，这些年成果斐然，特别是去年华佗先生来了之后，接生、育儿之法得到长足发展，已能将婴儿夭折率从过去的五六成，降至三成左右！照此趋势，未来十年，我南方人口必将迎来一波暴涨。只是……中原粮价已飙升至四五百钱一石，而我们仅三十钱，十数倍的利润，足以让亡命之徒铤而走险。主公，必须严防粮食走私北上啊！”

　　徐康闻言，神色一凛，果断下令：“俊达所虑极是！十倍的利润，足以让商人践踏一切律法。传令太史慈、凌操，长江水师及各沿海水寨，加大巡弋盘查力度，但凡发现运粮船只意图北上，立即扣押！人犯下狱，货物充公，主使之人，无论背景，严惩不贷！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一粒米，也不许流出江南，资敌扰我！”

　　徐康转而感慨，拍了拍柳志的肩膀：“民以食为天。百姓肚子吃饱了，心里就踏实了，我们根基就稳了。陈伯发现的那‘肥田矿物’（磷矿），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要加大开采和推广力度，但需匠作司制定详细章程，由各地农官指导，确保使用得当，莫要贪多坏了田地根本。”

　　“主公思虑周详，志已安排下去，必不敢怠慢。”柳志躬身领命。

　　这时，鲁肃（字子敬）接过了话头，他的表情相较于柳志的兴奋，则显得凝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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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肃走到悬挂的巨幅中原舆图前，沉声道：“主公，江南固然繁花似锦，粮仓充盈，但中原之地，却已是血火交织，饿殍盈野。”鲁肃的手指划过兖州、豫州一带。

　　“去岁秋，袁术自恃兵多粮足，再次悍然出兵，攻打曹操于陈留、沛国。其势甚猛，兵力数倍于曹军。曹操初战不利，折了数员将领，丢了几座城池，形势岌岌可危。”

　　鲁肃转过身，面对徐康，详细解释道：“彼时，袁术遣心腹谋士杨弘为使，秘密抵达历阳，欲以重金购买我军囤积于彼处的大量军粮与箭簇弩矢。肃依主公‘乱中原、耗强邻’之策，假意应允，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其以在陈留、汝南边境掳掠的万余户百姓作为交换。”

　　徐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袁公路那个冢中枯骨，他答应了？”

　　“他急于求胜，妄图一举击垮曹操，竟真的答应了。”鲁肃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讥讽，“我们提供了足以支撑他三万大军三个月作战的粮草军械，而换回的，是近五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对我主感恩戴德的百姓。曹操因此战事更加艰难，虽最终凭借其麾下夏侯惇、曹仁等将拼死力战，以及郭嘉、荀彧、程昱等谋士奇策，稳住了阵脚，并伺机反击，勉强击退了袁术，但其自身损耗亦极大，兵员、钱粮都已捉襟见肘。此一战，袁术伤了筋骨，曹操亦元气大伤，精疲力尽，正合主公‘鹬蚌相争’之预期。”

　　徐康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地图上兖州的位置：“此策虽妙，然曹操此人，奸雄之姿，韧劲非凡，恐其缓过气来，必成心腹大患。还需继续给他找些‘麻烦’，不能让他安心恢复。”

　　鲁肃微笑道：“主公放心，北边的袁本初，对兖州这块肥肉早已垂涎三尺。只需我们稍加引导，透露些曹军虚实的‘风声’，不愁他们不打起来。此外，长安李傕、郭汜内斗愈烈，司隶地区易子而食；幽州公孙瓒困守易京，已成瓮中之鳖；徐州陶谦病入膏肓，其子暗弱，曹操有谋取徐州的打算……中原及周边，无一宁土。这两年来，通过海路（经东莱）和陆路（经九江），我们接纳安置的流民，已超过百万众！皆已妥善安置于荆南、交州新辟之县，编户齐民，授田耕作。此消彼长，大势在我。”

　　徐康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语气深沉而带着一丝悲悯：“百万人啊……这背后是几十万个家庭的生离死别，也是百万个希望在我南方重生。中原数百年的底蕴，正在这般无休止的厮杀与流失中，一点点耗尽。而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人口，需要将这份繁荣，彻底转化为无可匹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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