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渔家女

　　襄阳，镇南将军府书房。

　　鲁肃面带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向徐康汇报着他历时数月、多方查访的成果。

　　“主公，关于正妻人选，肃反复斟酌，暗中观察，确有一人，或可符合主公所求。”

　　鲁肃展开一份简要的卷宗，“此女姓林，名唤婉，家住襄阳城外三十里，汉水畔的林家村，世代以打渔为生。”

　　徐康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他记得甘宁之前提过一嘴渔家女，当时只当是玩笑。

　　“家世极其简单，父母俱在，皆是本分渔民，她是家中独女。”

　　鲁肃详细说道，“虽出身寒微，但其父林老丈颇有些见识，早年曾救过一落魄寒门士子，跟随士子学了一年多的字，竟也教女儿认字断文。此女天资聪颖，不仅识字，更难得的是性情淑良，待人温婉，在乡邻间素有善名。至于外貌……”

　　鲁肃顿了顿，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据多方暗中观察回报，此女实则容貌端庄清秀，眉目如画，绝非寻常渔家女可比。只是……她似乎不喜张扬，常年以粗布覆面，或以灶灰微掩肤色，故意遮掩了容貌，若非细心查探，极易被其表象所惑。”

　　徐康来了兴趣：“哦？故意遮掩？这倒有趣。是自知貌美，以防招惹是非？”

　　“主公英明，正是如此。乱世之中，平民女子若有过人姿色，未必是福。此女懂得藏拙，可见其慧心。”

　　鲁肃赞许地点头，随即面色又显出一丝为难，“只是……唯有一点，恐有些棘手。”

　　“但说无妨。”

　　“其父林老丈，因家中只有此独女，不愿香火断绝，故而提出……将来若女儿出嫁，所生之子，需有一人随母姓‘林’，以承其家宗祧。”

　　鲁肃看着徐康的脸色，“也正是因此，即便林婉品貌俱佳，提亲者亦被此条件吓退，以致年已十七，尚待字闺中。”

　　徐康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是何等难题！不就是让孩子随母姓吗？此乃人之常情，林老丈爱女心切，亦是为家族计，有何不可？将来若多生几个，选一个承林氏香火便是！此事，我允了！”

　　鲁肃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主公豁达，非常人能及。既然如此，肃便安排……”

　　“不，”徐康抬手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光芒，“子敬，安排一下，我欲亲自前往，亲眼看看这位林婉。记住，微服私访，莫要暴露身份。”

　　鲁肃心领神会：“肃明白，这就去安排。”

　　有意思，故意遮掩容貌的聪慧渔家女？还有如此开明、重视传承的父亲？这比那些只知道攀附权贵的世家小姐有趣多了。

　　亲自去看看，若真如子敬所言，那便是天赐良缘。随母姓？这算什么条件！老子将来若得了天下，还在乎一个孩子的姓氏？血脉才是根本！

　　三日后，汉水之滨，林家村。

　　时值初夏，江风拂面，带来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鱼腥味。徐康一身普通文士青衫，手持折扇（作样子的），带着同样扮作随从的鲁肃和两名精悍的亲卫（扮作家丁），漫步在村边的江堤上。

　　根据鲁肃事先打探好的路线，他们很快找到了林家那艘有些老旧的渔船。

　　一个身形健硕、面色黝黑的老者正在船头修补渔网，动作熟练而沉稳，正是林老丈。

　　“老丈，叨扰了。”徐康上前，拱了拱手，语气温和，“我等是路过此地的行商，口渴难耐，可否讨碗水喝？”

　　林老丈抬起头，打量了徐康几人一眼。见徐康气度不凡（尽管刻意收敛，但久居上位的气质难以完全掩盖），衣着虽朴素却料子精良，身后的“随从”也个个眼神锐利，心下略有警惕，但面上不显，只是点了点头：“几位客人稍坐，小老儿这就让丫头取水来。”

　　他朝船舱里喊了一声：“婉儿，端几碗水来给客人。”

　　“来了，爹。”一个清灵灵的声音应道。随即，船舱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裙的少女走了出来。

　　徐康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这少女身姿窈窕，步履轻盈，虽如鲁肃所言，脸上蒙着一块同色的粗布方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恰恰是这双眼睛，宛如汉水最清冽的秋水，明亮、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和灵慧。她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几个粗陶碗，碗里是清澈的凉水。

　　“几位客人，请用水。”林婉将水碗一一递给徐康几人，动作不卑不亢，声音平和。

　　好一双慧眼！虽未见全貌，但仅这通身的气度和这双眼睛，便知非池中之物。甘宁这莽夫，这次倒是歪打正着，有点眼光！

　　“多谢姑娘。”徐康接过水碗，道了声谢，故意找话题与林老丈攀谈，“老丈，看您这补网的手艺，是多年的老把式了。如今这汉水鱼获可好？”

　　林老丈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徐镇南来了后好多了，没有那么多杂税。这世道，能安安稳稳打渔，已是托福了。”他言语间透着谨慎。

　　徐康饮尽碗中水，只觉清甜甘冽，暑气顿消。他笑着赞道：“好水！想必是取自江心活水，又用凉井镇过？”

　　林婉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静：“客人好灵的舌头，确是江心活水，用家中深井镇过片刻。”

　　这时，鲁肃在一旁适时插话，扮演着精明的管家角色：

　　“老丈，我家公子喜好各地风物，看您这渔船虽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令嫒更是举止有度，想必家教甚好。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鲜鱼时蔬？我等愿出市价购买，若能整治一席便饭，更是感激不尽。”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约莫二两，放在船板上。

　　林老丈看着那锭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寻常行商，讨碗水喝给几个铜钱已是客气，这人出手竟如此大方？

　　他再次仔细打量徐康，见其眉宇间虽有风尘之色，却难掩一股隐隐的贵气与从容，心中警惕更甚，但面上不露，只是推辞道：

　　“贵客客气了，一顿粗茶淡饭，不值这许多。若不嫌弃，就在舍下用些便饭便是，银子还请收回。”

　　徐康笑道：“老丈不必推辞，萍水相逢亦是缘分。这银子既是饭资，也算是我等一番心意。”

　　林老丈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对林婉道：“婉儿，你去村头张屠户家割半斤肉，再去李婶家买些新鲜菜蔬，顺便……把面巾取下吧，在家中无需如此。”

　　后半句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林婉应了一声，对着徐康几人微微一礼，便转身向村里走去，行走间，顺手摘下了那方面巾。

　　面巾落下瞬间，徐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但见那林婉，肌肤并非粗糙黝黑，反而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细腻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方才被面巾遮掩的容貌彻底展现，宛如明珠拭去尘埃，美玉露出真容。

　　虽身着粗布衣裙，却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宛如空谷幽兰，静立水畔。

　　鲁肃在一旁也是暗暗点头，心道：果然！影卫回报不虚，此女姿容，便是比之大小乔亦不遑多让，更难得这份身处贫寒却从容恬淡的气度。

　　林婉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加快步伐去了。

　　徐康收回目光，心中已有了七八分满意。他转而与林老丈闲聊，问些打渔生计、年景收成、对如今时局的看法等。

　　林老丈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徐康言语恳切，并非那等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便也渐渐放开，说到如今镇南将军治下，赋税轻薄，官吏清明，比起刘表在时日子好过不少，言语间对徐康颇多赞誉。

　　“听说那徐镇南年纪轻轻，便能打退曹操袁绍几十万大军，是个了不得的英雄！”

　　林老丈感慨道，“只盼他能一直这般善待百姓，让我等小民有条活路。”

　　徐康心中暗笑，面上却附和道：“老丈说的是，能遇明主，实乃百姓之福。”

　　不多时，林婉提着菜蔬肉食回来，开始在船尾的简易土灶前忙碌。只见她动作麻利，洗切烹炒，井井有条，虽是寻常鱼鲜菜蔬，经她之手，却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徐康与鲁肃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出对方眼中的赞赏。这林婉，不仅貌美心慧，竟还真下得厨房？看来鲁肃寻访之功，确实不小。

　　饭菜上桌，虽只是简单的红烧鲫鱼、清炒时蔬、一碗菘菜豆腐汤，却做得色香味俱全。

　　徐康尝了一口鱼肉，鲜嫩入味，火候恰到好处，不由赞道：“姑娘好手艺！这鱼做得，比许多酒楼大厨都不遑多让。”

　　林婉浅浅一笑，并未多言，只是安静地替众人添饭。

　　席间，徐康有意考较，便引了些诗文典故。林婉虽不多言，但徐康提及之处，她竟能接上一二，虽不精深，却可见其确有一定学识根基，并非全然无知村女。

　　徐康心中最后两分疑虑也尽去。此女，堪称“貌婉心娴，秀外慧中”，正是他理想的正妻人选！

　　饭毕，徐康起身告辞，对林老丈郑重一揖：“多谢老丈与姑娘款待，今日叨扰，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缘，定当再报。”

　　林老丈连称不敢。

　　离开林家村，返回襄阳的路上，徐康心情大好，对鲁肃道：“子敬，此事你办得极好！这林婉，便是吾之良配！”

　　鲁肃笑道：“恭喜主公！此女确是难得。只是……那随母姓之事，主公真不介意？”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徐康摆手，“况且，此乃孝义之举，我岂会反悔？你即刻准备聘礼，择吉日，我便要正式下聘求娶！”

　　“那……蔡琰先生与乔氏那边？”鲁肃试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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