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河北方略

　　且说袁绍率领残兵败将，灰头土脸地退回邺城。

　　出发时旌旗蔽日，号称二十万精锐，归来时却丢盔弃甲，不足十万，真可谓“去时锣鼓喧天，归时偃旗息鼓”。

　　邺城百姓见此景象，无不窃窃私语，袁绍经营多年的“四世三公”之赫赫声威，顿觉折损三成。

　　袁绍府邸，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砰！”袁绍一掌狠狠拍在案几之上，震得杯盏乱跳，他面色铁青，须发皆张，怒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大耳贼！织席贩履之辈，安敢如此欺我！若非他临阵脱逃，致使我军侧翼洞开，我军何至于此！吾誓要亲提大军，踏平小沛，将刘备挫骨扬灰！”

　　盛怒之下，袁绍当即就要点将发兵。此时，谋士逢纪急忙出列劝阻：

　　“明公息怒！刘备虽可恶，然其如今蜗居小沛，兵微将寡，形同疥癣之疾。我军新败，亟需休整，若此时劳师远征，只恐……”

　　“只怕什么？”袁绍余怒未消。

　　另一谋士郭图接过话头，阴恻恻地说道：“明公，元图（逢纪字）所言极是。刘备虽该杀，却不必脏了明公之手。您莫非忘了，那曹操曹孟德？”

　　袁绍目光一闪：“哦？”

　　郭图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曹操与刘备，同据兖豫，素有龃龉。此次联军伐徐，曹操亦未尽全力，阳奉阴违，保存实力，其心可诛！”

　　“明公何不效驱虎吞狼之计？以大将军之名，敕令曹操讨伐刘备不臣！”

　　“如此，一则可除刘备，二则可令曹、刘相争，消耗曹操实力。无论谁胜谁负，于明公而言，皆是坐收渔利啊！”

　　袁绍闻言，怒气稍平，沉吟道：“公则（郭图字）此计……倒也可行。只是那曹阿瞒，此次背信弃义，保存实力，着实可恨！”

　　想起曹操在联军中的种种敷衍，袁绍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审配此时亦开口道：“明公，曹操狡诈，其心难测，日后必是心腹大患。然当务之急，并非曹操，亦非刘备，而是……”

　　他手指向北，重重一点，“易京！公孙瓒！”

　　沮授也立刻附和：“正南（审配字）所言，乃老成谋国之道！公孙瓒困守易京，已是强弩之末。”

　　“明公若能趁此良机，集中全力，一举荡平幽州，则青、冀、并、幽四州之地，尽入明公囊中！”

　　“届时，整合整个河北，民富兵强，方有南下与徐康、曹操等一争高下的雄厚资本！若舍近求远，舍本逐末，只恐四面树敌，根基动摇啊！”

　　众谋士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袁绍从暴怒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巨大的河北舆图前，目光死死盯住了北方的幽州。

　　是啊，公孙瓒！这个纠缠多年的老对手，如今就像一颗即将腐烂的钉子，钉在他的版图上。若不拔除，始终是后顾之忧。

　　袁绍脑海中思绪翻腾：

　　“刘备小儿，暂且让你多活几日！待我平定河北，再来收拾你不迟！”

　　“曹阿瞒，你竟敢戏耍于我！待我整合四州，兵精粮足，定要让你知道，谁才是中原真正的主人！”

　　“徐康……哼！且让你在南方嚣张一时，待我拥有八州之地，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想到这里，袁绍豪气再生，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麾下文武，决然道：

　　“诸君所言，如醍醐灌顶！刘备，疥癣之疾；曹操，肘腋之患；然公孙瓒，乃心腹之刺！不除此刺，吾寝食难安！”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高昂：

　　“传令三军：即日起，全力备战，目标——易京！我要在三月之内，看到公孙瓒的人头！”

　　“同时，遣使者前往许都，令其讨伐不臣刘备！再‘请’他解释此次联军作战不力之过！”

　　“诺！”众将轰然应命。

　　谋士田丰暗自点头，又补充道：“明公，平定河北后，战略当清晰。应南下先取司隶（洛阳周边），掌控中原门户，再图兖豫，削平曹操，最后收取徐州，连成一片。如此，青、冀、并、幽、司隶、兖、豫、徐，八州之力，带甲百万，粮秣如山，何愁徐康不破？天下不定？”

　　袁绍抚掌大笑：“元皓（田丰字）深得吾心！便依此策！先北后南，廓清寰宇！”

　　消息很快传到各方耳中。

　　小沛城内，刘备看着袁绍使者送来的“问罪诏书”（或檄文），以及探子报来的袁军大规模北调的消息，脸上忧色重重。

　　关羽丹凤眼微眯，冷然道：“大哥，袁本初欺人太甚！他不敢亲来，却欲驱曹操害我！”

　　张飞环眼圆瞪，声如洪钟：“呸！袁绍老儿，无胆鼠辈！曹阿瞒敢来，俺老张的丈八蛇矛正好渴饮贼血！”

　　刘备放下文书，长叹一声：“袁绍势大，曹操奸雄，我等人寡地微，如之奈何……”

　　他看向身旁默然的孙乾、简雍，心中一片沉重，深知真正的危机，或许并非来自北方的袁绍，而是来自西边那个更危险的邻居——曹操。

　　许都，司空府内。

　　曹操手持袁绍那份措辞倨傲、近乎命令的文书，脸上不见喜怒，只是指尖轻轻敲打着案几，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堂下，郭嘉、荀彧、荀攸、程昱等心腹谋士肃立两旁，静候主公决断。

　　良久，曹操忽然嗤笑一声，将文书随手掷于案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好一个袁本初！新败于徐康，折戟沉沙，犹不忘摆他四世三公的谱！竟欲驱虎吞狼，使唤起我曹某人来了？”

　　郭嘉面色虽带病容，眼中却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他轻咳一声，笑道：

　　“明公，袁绍此计，看似高明，实则色厉内荏。他急于平定北方，又恐明公与刘备坐大，故行此拙劣之策。我料其使者已在路上，不日便将抵达许都，催促明公用兵。”

　　荀彧沉稳接口：“奉孝所言极是。袁绍意在令明公与刘备两虎相争，他好坐收渔利。我军若真按其所言，猛攻小沛，即便胜了，也是损兵折将，徒为袁绍做嫁衣。”

　　曹操捋须，眼中精光一闪：“文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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