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刘备困境及抉择

　　汝阴城下，残阳如血，映照着刘备军残破的营寨和士卒们绝望的脸庞。

　　前有袁术大军步步紧逼，后路被吕布断绝，粮草将尽，军心涣散。

　　刘备立于营中，望着摇曳的火光，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关羽、张飞侍立两侧，亦是面色沉重，再无往日雄风。

　　简雍被俘、小沛失守、家眷下落不明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得这位一向以坚韧着称的皇叔几乎喘不过气。

　　“天欲亡我刘玄德乎？”

　　他心中悲鸣，但多年颠沛流离养成的不屈，又让他强行压下绝望，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绝境中的一线生机。眼下，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四条路：

　　一、破釜沉舟，强取汝南！

　　此路最为艰难，也最为冒险。袁术虽失人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勋、纪灵仍拥数万之众。己方兵力折损，粮草殆尽，强行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若能创造奇迹，大败袁术，则可得汝南富庶之地，瞬间拥有与诸侯抗衡的资本！但……希望何其渺茫？关羽、张飞再勇，亦难抵万千兵马，更遑论缺粮之危。

　　刘备心中暗叹：“此乃绝险之招，九死一生，非万不得已，不可行之。”

　　二、委身曹营，暂寄篱下！

　　曹操虽奸雄，但目前仍打着汉室旗号，且刚刚“诏令”自己讨袁，表面上有君臣之名。

　　若此时投靠，曹操为了显示其“宽宏大量”和“招揽英雄”的姿态，或许会接纳，甚至给予虚职。

　　好处是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保全麾下将士和……或许能寻回家眷。

　　但坏处同样明显：曹操多疑，必难容自己这等枭雄长久居于麾下，如笼中鸟，网中鱼，随时可能被除掉。且一旦投曹，再想自立，难如登天！

　　刘备脑海中浮现曹操那似笑非笑的脸，不由一阵寒意：“此乃饮鸩止渴，权宜之计，绝非长久之道。”

　　三、远走边陲，另辟根基！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王土亦有边角！西凉马腾、韩遂，虽粗莽，但地处偏远，汉室影响力弱，或可借其地暂栖身，徐图发展。

　　关中经马韩之乱，各方势力薄弱，或许有隙可乘。汉中张鲁，割据一方，信奉鬼道，与中原联系不多……这些地方，强敌环伺较少，但同样地瘠民贫，远离中原核心，想要以此为基础争霸天下，路途漫长，且要面对当地盘根错节的势力。

　　刘备遥望西方，目光深邃又带着迷茫：“此路漫漫，如同赌博，胜负难料，且一旦远离中原，再想回来，恐物是人非。”

　　四、南下荆襄，依附徐康！

　　这是最彻底，也最丧失独立性的一条路。徐康势大，雄踞荆、扬、益、交，如日中天。

　　他并非汉室正统，其麾下文武体系完善，自己这“汉室宗亲”的名头在他那里，非但不是光环，反而可能是阻碍。

　　一旦投靠，必将被彻底吞并，再无翻身可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得一闲职，碌碌此生，匡扶汉室的志向将彻底化为泡影。

　　想到徐康那年轻而充满锐气的面孔，刘备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此路……乃绝路！备宁死，亦不愿仰人鼻息，何况是背弃汉室！”

　　是夜，刘备召集仅存的几位核心——关羽、张飞、以及侥幸逃脱来归的孙乾，于中军大帐进行最后的决策。

　　刘备将四条出路和盘托出，帐内顿时陷入沉默。

　　张飞首先按捺不住，环眼圆瞪，低吼道：“大哥！何必受那窝囊气！依俺看，就跟袁术那反贼拼了！俺和二哥带头冲锋，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占了淮南！”

　　关羽抚须沉吟，丹凤眼中寒光闪烁：“三弟勇武，然军中无粮，士卒饥疲，强行决战，恐有全军覆没之危。那曹操，虽为奸雄，然名义上仍尊汉室。”

　　“我等暂投许都，保全实力，以待天时，或为上策。总好过在此地坐以待毙，或远走那蛮荒之地。”

　　他骨子里傲上而不辱下，对投靠曹操内心极为抵触，但眼下形势比人强。

　　孙乾则相对冷静，分析道：“关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投曹确是眼下最能保全之策。然，西凉、关中、汉中亦非不可考虑。只是……路途遥远，沿途艰险，且需面对未知强敌，变数太大。”

　　张飞一听关羽主张投曹，顿时急了：“二哥！你怎地如此糊涂！那曹阿瞒是什么好东西？大哥去了，还能有好果子吃？俺宁愿跟着大哥去西凉吃沙子，也不去许都看曹操的脸色！”

　　刘备看着争论不休的兄弟和谋士，心中天人交战。每一种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牺牲。他回想起自己半生漂泊，从涿郡起兵，辗转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如今竟又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

　　最终，刘备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抬手止住了众人的争论。

　　“二弟、三弟，公佑（孙乾字），”刘备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决绝，“尔等所言，皆有道理。然，我等起兵，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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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问自答，声音渐渐高昂：“乃为匡扶汉室，拯救黎民！若我等尽数葬身于此，或远遁边陲，与蛮夷为伍，或投那……非汉室之臣，则志向何存？大义何存？”

　　他看向关羽：“云长欲待天时，所言甚是。然何处可待天时？唯有中原！唯有天子近侧！”

　　他又看向张飞：“翼德不愿受气，备又何尝愿寄人篱下？然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备站起身，走到帐边，望着许都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曹操，国贼也，然其势大，且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暂投于他，非为其人，乃为汉室，为陛下，亦为我等心中未竟之志！借此栖身，韬光养晦，静观天下之变！此乃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关羽、张飞：“更何况，吾之家眷，尚不知下落，或许……或许已被曹操所获。”

　　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与担忧，也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

　　关羽闻言，默然不语，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张飞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见大哥二哥都已决定，也只能憋着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备见意见统一，当即下令：“公佑，你即刻草拟降书……不，是‘请罪’兼‘求援’书信！言我刘备讨贼不力，损兵折将，丢失城池，无颜面对陛下与曹公，恳请曹公收容，愿效犬马之劳，戴罪立功！” 他将姿态放到极低。

　　又对关羽、张飞道：“整顿剩余兵马，做好……前往许都的准备。沿途务必谨慎，防止袁术追击，也要……防备其他意外。”

　　计议已定，刘备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只有无尽的沉重与屈辱。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是再入虎口，前途未卜。但他更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看似能保存火种、以待未来的选择。

　　英雄末路，暂屈曹营。这一去，是龙困浅滩，还是潜龙在渊？未来的许都，注定将因刘备的到来，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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