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吴郡查隐情

　　就在徐康携美同游、领略吴郡风物之际，典刑司主事满宠，已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带着他那些精于刑名、嗅觉敏锐的属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吴郡的肌理之中。

　　他们或扮作行商，或装成游学士子，甚至混入码头力夫、市井混混之中。

　　满宠本人，更是时常于深夜，在临时设立的隐秘据点内，听取各方线报，梳理着一条条看似孤立、实则关联的线索。

　　数日之间，诸多情报汇拢而来：

　　陆家：确有族中子弟行事骄横，与邻里争讼田产，倚仗家势压人；

　　其名下工坊，雇工钱帛确比市价低了一成。

　　另有旁支隐匿田亩数十顷，逃漏赋税。

　　顾家：情况与陆家类似，有族人欺行霸市，工坊待遇苛刻。顾雍远在九真，族中长老约束力有所不及。

　　朱家：朱桓本人在益州，家风尚武，族中子弟多效仿，时有与人殴斗之事。其家族产业亦有压低工价之嫌。

　　此三家，问题多在于 “世家通病”——族人仗势、盘剥雇工、偷漏税款。

　　虽不合法度，但尚在可控范围，且其家族核心人物（如顾雍、陆康、朱桓）或在徐康麾下任要职，或本身积极向政权靠拢，立场无大问题。

　　然而，当线索指向张家时，满宠那常年冰封的脸上，竟也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寒芒大盛！

　　张家的问题，远非“世家通病”四字可以概括，其行径堪称蠹国害民，恶贯满盈！

　　据满宠查实：

　　垄断粮市，操控物价：张家利用其庞大的财力和地方影响力，几乎垄断了吴郡乃至周边数县的粮食收购与销售。

　　他们一方面压价收购农人粮谷，另一方面在市面上囤积居奇，恶意抬高粮价，致使徐康推行“平粜法”在吴郡效果大打折扣，百姓怨声载道。市面粮价高于官价，根源在此！

　　隐匿人口，强逼为奴：张家利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将大量渡江而来的流民户籍隐匿，不向官府申报。这些“黑户”被强行送入张家控制的工坊、矿山、田庄劳作。

　　敲骨吸髓，无酬劳作：在这些被称为“张氏工坊”的地方，工人们如同坠入地狱。

　　他们仅能获得勉强果腹的粗劣口粮，根本没有工钱！行动受到严密监视，形同囚徒。

　　那些衣衫褴褛的孩童，多半便是这些“工奴”的子女，无钱无暇照料。

　　腐蚀官吏，构建保护伞：张家深知“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不惜重金，大肆贿赂吴郡乃至扬州的部分中下层官吏。

　　对于不肯同流合污者，则设下美人、金钱陷阱，或捏造罪名，务求将其拉下水，或排挤调离。

　　吴郡官场，尤其是市掾、狱曹等关键位置的婿吏，多有被其操控者，为其不法行为大开方便之门，通风报信，欺上瞒下。

　　“好一个吴郡张家！”

　　满宠合上卷宗，声音冷得像冰，“垄断市场，隐匿人口，逼良为奴，贿赂公行……诸般恶行，擢发难数！此獠不除，吴郡无宁日，主公新政亦将在此地沦为废纸！”

　　他当即下令：“将所有证据整理造册，人证暗中保护起来！严密监视张府及与其往来密切的官吏动向！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打草惊蛇！”

　　别苑之内，徐康正与三女用晚膳。鲁肃与满宠联袂求见。

　　徐康见二人神色，心知有异，便引至书房。当满宠将调查结果，尤其是张家的累累罪行一一道来时，徐康的脸色从平静转为阴沉，最终化为压抑的怒火。

　　“砰！”

　　徐康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

　　“好胆！真真好胆！吾在襄阳，常忧百姓衣食，推行新政，意在安民！”

　　“这张家，竟敢在吾眼皮底下，行此等禽兽不如之事！垄断粮价，致使吾之政形同虚设；隐匿人口，强逼为奴，视王法为何物？！”

　　“还有那些蠹吏，食君之禄，不为民做主，反与豪强沆瀣一气，该杀！统统该杀！广元才离开吴郡两年，吏治就败坏如此。”

　　他胸脯起伏，显然怒极。鲁肃在一旁亦是面色凝重：

　　“主公息怒。张家在吴郡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谋定而后动，务求一击必中，以免引起地方动荡。”

　　这时，林婉端着新沏的茶走了进来，她虽未听全，但见徐康盛怒，鲁肃、满宠神色严峻，又隐约听到“张家”、“工奴”等词，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轻轻将茶盏放在徐康面前，柔声道：“夫君，怒大伤身。妾身虽不知具体，但想必是有人做了天怒人怨之事。夫君既为百姓之主，自当为民做主。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夫君之怒是雷霆，然雷霆之后，亦需让吴郡百姓，乃至天下人知晓，夫君为何而怒，所怒者何人，所护者又是何人。”

　　蔡琰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书房门口，她并未进来，只是清冷的声音传来：

　　“《左传》有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夫君手握生杀予夺之权，便是代天行事。诛恶即是扬善，除恶务尽，方能彰显天道昭昭。”

　　就连平日娇憨的大乔，也倚在门边，小声嘟囔：“那些只给饭吃不给工钱的黑心人，最是可恶！夫君定要好好整治他们！”

　　徐康看着三位夫人，怒火渐渐压下，转化为冰冷的决断。他深吸一口气，对满宠道：

　　“伯宁，证据务必确凿，人证物证链必须完整！我要让这张家，死得明明白白，让吴郡上下，无话可说！”

　　又对鲁肃道：“子敬，准备接手吴郡政务。待张家倒下，其非法所得，全部充公，用于抚恤受害百姓，平抑粮价！涉案官吏，无论大小，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诺！”鲁肃、满宠齐声应命，知道一场席卷吴郡的风暴，即将来临。

　　徐康望向窗外张家大宅的方向，目光如刀：“张家……尔等视民为草芥，便休怪我这镇南将军，以尔等之血，祭我这吴郡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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