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番禺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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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东冶那日,海风猎猎。徐康立于楼船甲板,望着渐远的闽中山水,对身旁三位夫人笑道:

  “东冶拓土之志已见雏形,下一站番禺,方知何为海贸盛景。

  高元硕(高猛字)脱离稚虎营后就坐镇南海,至今已有八载,听闻已将番禺经营得‘商船如蚁,货积如山’。”

  大乔倚着栏杆,纤指轻点远处海鸥:“夫君总说番禺繁华,可莫要又像在吴郡般,惹出些喊打喊杀的阵仗。”

  蔡琰执卷轻笑:“妹妹放心,高太守治下,当比吴郡更见法度。”林婉则细心替徐康理了理披风:“海风渐凉,夫君莫要久站。”

  船行十余日,当番禺港的轮廓自晨雾中显现时,连见多识广的鲁肃都不由轻吸一口气。

  但见珠江口内,千帆云集,桅杆如林。

  来自天竺的香料船、大秦的琉璃舶,交州日南及九真象牙船和宝船与中原的丝绸船、陶瓷船交错停泊。

  码头上号子震天,各色人等的叫卖声混杂着数十种语言,空气里弥漫着胡椒、沉香、椰油与海腥的奇异气味。

  “好个南海明珠!”徐康抚掌赞叹,“元硕治下,果然非同凡响。”

  船未靠岸,已见一队精骑疾驰而至。当先将领滚鞍下马,声如洪钟:

  “南海太守高猛,恭迎主公!”

  只见他身披犀甲,腰挎环首刀,古铜面庞上布满风霜,唯有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正是威震南疆的高猛。高猛勇武不下王飞,执政能力不亚于虞翻和阚泽。

  徐康快步下船,执其手笑道:“元硕辛苦!这番禺气象,较之当年取交州时,何止繁华十倍!”

  高猛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托主公洪福!这些年剿平山越,开通海路,如今番禺月入关税,可抵内陆一郡岁入。”

  他忽压低声音,“就是总有些魑魅魍魉,要属下这把刀时时见血。”

  众人行至市舶司衙门,但见算盘声如雨打芭蕉,各色账册堆积如山。高猛拍着案几笑道:

  “上月有批大秦商船,运来三百箱琉璃,竟想以次充好。末将令他们当场开箱验货,不合格的全砸了喂鱼!”

  说着瞪向市舶司主事,“老刘,后来那商人怎么说?”

  刘主事擦汗道:“那大秦商人说...说太守是‘海上阎罗’,现在番禺码头都传开了...”

  徐康闻言大笑:“好个海上阎罗!正该如此立威!”

  转而正色道,“不过元硕啊,我方才见码头上还有狮子、孔雀等珍禽异兽,这些活物贸易,更要严查疫病。”

  正说话间,海上忽传来震天号炮。但见数十艘艨艟巨舰破浪而来,当先旗舰上“赵”字大旗猎猎作响。一员银甲将军踏浪登岸,抱拳朗声:

  “南海水师都督赵仓,参见主公!”

  徐康见赵仓英姿勃发,不由赞道:“子丰(赵仓字)水师之威,可吞万里鲸波!”

  赵仓躬身道:“末将奉命镇守番禺、龙编,巡弋南海、交州、日南、九真。三月前刚剿灭一伙扶南海寇,缴获战船二十艘。”

  说着指向港口,“如今商船往来,皆有水师护航,再无人敢轻犯虎威。”

  立于番禺城头,看万国商船如过江之鲫。忽忆起当年初入交州,尚需借士燮之势方能立足。

  今观赵仓水师之威,高猛治政之能,方知“势”之真意不在胁迫,而在使人甘附。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佐料缺一不可啊。

  是夜,高猛在太守府设宴。酒过三巡,他击掌唤来一队疍家女,手持椰笙跳起《越人歌》。

  舞至酣处,高猛忽然拔刀起舞,刀光如匹练般在宴席间游走,惊得大乔躲进徐康怀中。

  “主公见笑!”高猛收刀大笑,“这些年与越人打交道,不会跳几段刀舞,镇不住场面!”

  徐康举杯道:“昔年赵佗治越,和集百越。今元硕文武兼资,更胜古人!”

  忽见席间有个文士始终含笑不语,便问,“这位是...”

  高猛拍额:“险些忘了引见!这位是刚到任的南海郡丞张裔,字君嗣,益州才子,尤善理财。”

  张裔从容行礼:“裔在益州时,便闻主公商税之策。今观番禺市舶之制,方知‘使物畅其流,利尽其用’的真义。”

  徐康兴致盎然:“愿闻其详。”

  “番禺之妙,在三级关税。”张裔执箸蘸酒,在案上画图,“外洋来船抽十之一,转口贸易抽十五之一,本地出货抽二十之一。商贾为求低税,甘愿在此周转,货物愈聚愈多...”

  听着张裔侃侃而谈,徐康暗自颔首。待宴席散后,他独留高猛夜话。

  月光满庭,徐康忽道:“元硕、子丰,你可知我为何必来番禺?”

  高猛沉吟:“可是为水师之事?”

  赵仓目光炯炯:“莫非主公有远征之意?”

  “不止。”徐康负手望月,“我要你们三年内建三大船厂,造出载兵三千的楼船。水师不仅要护商,更要能远征扶南、通好天竺!”

  高猛眼中精光暴涨:“主公欲取...”

  赵仓按剑朗声:“末将愿为先锋!”

  八年镇守,终等到大展拳脚之日!扶南小儿劫我商船,真当南海刀锋不利?明日便传令各寨,精选越族水手,这些儿郎闭着眼都能在暗礁间航行...

  次日清晨,码头上演了好戏。

  几个大食商人围着箱琉璃吵嚷,坚持要见“海上阎罗”。高猛大步流星赶来,抄起件琉璃盏掂了掂,忽然掷地粉碎!

  “色泽浑浊,气泡密布,也敢充上等货?”他睥睨惊呆的商人,“按番禺规矩,假一罚十。你是认罚,还是认宰?”

  商人吓得跪地求饶。徐康在远处茶棚看得分明,对三位夫人笑道:“元硕刚毅之人,如今也学会做生意了。”

  蔡琰却道:“恩威并施,正是治商之道。”

  大乔好奇张望:“那琉璃碎片在日光下,倒像星星坠落凡间...”

  离城那日,高猛、赵仓送至三十里外。徐康临别赠言:

  “陆上疆界已定,海上疆域方兴。元硕、子丰当记,商船开到何处,水师便该到何处。”

  楼船扬帆北上时,咸湿海风送来阵阵香料气息。徐康望着一船船整装待发的货物,轻声对鲁肃道:

  “子敬,该回襄阳了。北边那几位,该等急了吧?”

  江海之间,一轮红日正跃出云海,照得万顷碧波金鳞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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