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置工匠，鄞县惊变

　　徐康没有在会稽世族的算计上耗费太多精力。在他看来，只要对方还没真正动武，那些暗地里的合纵连横和经济封锁，都像是隔靴搔痒，终究慢了他一步。将应对事宜全权交给柳志和黄忠后，他便连夜动身返回了徐家庄。

　　比起郡城山阴那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徐家庄才是他真正的根基。此刻，这里有远比世家算计更重要、更实在的事情——随船队抵达的八百多名工匠及其家属。

　　马蹄刚踏过庄口的界碑，一片喧嚣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就扑面而来。临时开辟的空地上人头攒动，人们脸上虽然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中却大多闪烁着安顿下来的期盼。陈伯早已等候多时，快步迎上前，脸上混合着兴奋与压力。

　　“少主，您可算回来了！这批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宝贝啊！”陈伯引着徐康看向安置点熙攘的人群，压低声音一一介绍：“属下初步清点过了，铁匠、木匠、皮匠这些基础工种不用说，居然还有精通酿酒技术的酒匠，懂得控制火候、辨别土质的窑匠，甚至有几个会制作弓箭的角匠！门类之全，超出预期！少主，您看该如何安置？”

　　徐康的目光扫过那些带着工具、眼神中既有不安也有期盼的工匠们，微微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方案。他一边走一边对陈伯吩咐：

　　“陈伯，记住，人才是立身之本。安置的关键，在于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第一，按专长分配。所有工匠，根据他们最擅长的技艺，立刻分配到对应的作坊。铁匠去铁器坊，木匠去木工坊，不能出错。”

　　“第二，根据需要扩建。如果现有作坊容纳不下，立即扩建。如果还没有对应的作坊，比如窑匠、酒匠需要的，就选址新建！不要吝啬材料，规格要高标准，要给他们充分发挥才能的空间。”

　　“第三，充分利用人力。庄内和流民中的妇女，很多擅长纺纱织布，但之前没有组织起来，浪费了人力。你立即筹划，建一座大型纺织作坊，把这些妇女都组织起来，统一供应原料。这样既能增加布匹产量，又能让她们凭手艺赚取工钱，贴补家用，庄里的人力就能充分利用起来。”

　　徐康的话语在喧闹的空地上清晰有力，陈伯认真记下，眼中闪着领悟的光。他正要转身去安排，徐康却抬手示意他稍等，目光再次投向那群工匠。

　　“等等，还有更重要的。”徐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些沉默寡言却透着沉稳气质的匠人身上，“这些匠人背井离乡，最看重的无非是‘安稳’两个字。光有作坊和工钱还不够。”

　　徐康转向陈伯，指令更加具体：

　　“第四，解决住房问题。立即在庄北划出地块，统一修建联排房屋。不必豪华，但一定要坚固、干燥、保暖，每户要有独立院子。按工匠类别分配，让同类的工匠住在一起。”

　　“第五，设立‘匠作司’。由你暂时负责。专门管理工匠等级评定、技术考核、材料领取和成品验收。制定明确的奖励惩罚和晋升制度。手艺精湛、有创新的，重赏！怠工敷衍、浪费材料的，严惩！”

　　“第六，开办‘匠学堂’。挑选聪明的少年，还有庄里原有的学徒，让这些老师傅们选徒传授。告诉他们，凡是愿意倾囊相授、培养出合格学徒的，另外给予丰厚报酬！我们不能只靠眼前这些人，更要让技艺传承下去，后继有人。”

　　陈伯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少主考虑得太周到了！这样安排，不怕他们不归心！”

　　徐康微微点头，最后意味深长地补充：“尤其要好好对待那些窑匠和酒匠。好泥土能烧出好瓷器，好粮食能酿出好酒，这些都是未来能和世家大族交换真金白银，甚至粮食军需的硬通货。让他们放手去尝试，需要什么原料，庄子尽量供应。”

　　吩咐完毕，徐康没有停留，迈步走向那群翘首以盼的工匠。他需要亲自去见见这些“宝贝”，用他的态度给这些漂泊的人吃下一颗最有效的定心丸。庄子的未来，乃至更宏大的蓝图，都将与这些匠人的双手紧密相连。而会稽世族的那些算计，在这实实在在的根基面前，此刻确实显得遥远而苍白了。

　　徐康缓步走向聚集的工匠，脸上严肃的表情被温和从容取代。他没有站在高处讲话，而是直接走进人群，目光平和地扫过一张张或沧桑、或犹豫、或带着期盼的脸。

　　“各位师傅，一路辛苦了。”徐康的声音清朗，不高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是徐康，这里是徐家庄。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各位安身立命的地方。”

　　徐康没有空泛的承诺，开口就直指核心：

　　“我知道各位最关心什么。在这里，我徐康可以向各位保证三件事。”

　　“第一，吃饱穿暖。凡是进入我徐家庄的工匠，每天三餐管饱，每季度两套结实衣服。如果有家属，按人口供应粮食，绝不让我庄内任何人挨饿受冻。”

　　“第二，报酬分明。各位凭手艺吃饭。我们会根据各位的技术水平、贡献多少来核定工钱，按月发放，绝不拖欠一分钱。手艺出众、能改进工具的，另外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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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前途光明。我已经下令，为各位修建专门的住房。各位的技艺是无价之宝，我庄内将开设学堂，希望各位能不吝赐教，培养后人。凡是认真教徒弟的，庄子会记住这份功劳，另外给予报酬！”

　　徐康没有描绘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给出了最实在的承诺。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许多工匠眼中的不安被踏实感取代。他们辗转流离，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住处，一个能凭手艺养活家人、被人尊重的机会。

　　话音落下，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不知是谁带头，人们纷纷向徐康躬身行礼，杂乱却真诚地喊着：“谢谢少主恩典！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徐康坦然接受行礼，知道这第一步的“稳定人心”算是成功了。徐康朝陈伯微微点头。陈伯会意，立刻带着几名管事上前，开始高声点名，按照事先登记的名册，把工匠们一队队引向不同的作坊区域。

　　徐康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这支蕴含着巨大生产力的队伍像溪流般汇入庄子的各个角落，仿佛已经听到了铁匠铺里即将响起的、更加密集的敲打声，闻到了新窑点火后泥土与火焰交融的气息。他知道，当会稽的世族们还在为如何封锁他而争吵时，徐家庄的根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强壮。

　　“李兴，你立刻去铁匠作坊，传我的命令：所有铁匠坊，从今天起全力运转，日夜两班，人休息炉子不休息！”

　　徐康停顿了一下：

　　“首要任务是打造农具。柳先生那里几万流民等着开荒春耕，农具就是现在的‘武器装备’，关系到生死存亡，刻不容缓！”

　　“另外，木工坊要同步打造配套的木柄。皮匠坊也要准备背带、拉具。所有环节必须顺畅衔接。”

　　徐康看着李兴，眼中闪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告诉他们，这是当前庄子的头等大事。原料我会让陈伯优先保障，如果有任何困难，可以直接向我报告。完成这个任务，所有参与的工匠，这个月工钱翻倍！但如果有人懈怠拖延，或者粗制滥造，也一定严惩不贷！”

　　“去吧，”徐康一挥手。让铁锤的声音，成为庄子眼下最响亮的号角。多打造出一把农具，句章就能多开一亩良田，就能多养活几口人。

　　“是！”李兴领命，转身就朝着铁器坊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忙碌的人流中。

　　徐康站在原地，目送李兴的身影消失在作坊区蒸腾的热浪与叮当声中，心中那根因流民与春耕而紧绷的弦，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新翻泥土、木材和隐约的煤烟味，这是生机，也是力量。

　　然而，就在徐康准备回庄时。一阵突兀而急促的马蹄声，像刀子一样划破了庄子外这忙碌而有序的喧嚣。一名负责庄外巡逻警戒的骑兵，不顾一切地策马奔来，直到徐康面前才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骑兵甚至来不及下马，就气喘吁吁地递上一支小小的、看似普通的竹管。

　　“少主！庄外……十里坡哨卡……紧急信件！” 骑兵脸色因狂奔而涨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康眉头微皱，接过竹管。这不是军报常用的样式，而是内部传递最紧急、最秘密消息时使用的方式。他指尖用力，捏开蜡封，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或紧张的情况下写的：

　　“鄞县有变，张陈异动，非为守城，其志在……速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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