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撬人（上）

　　“姐，我干！”李狗子非常坚定说道：“那我什么时候去纺织厂辞工？”

　　“先别急着辞。”杨芳君摆摆手，冷静地分析道，“现在离过年没几个月了。一来，现在天气冷，你跑业务也不方便。二来，你没有经验，突然跑业务，你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现在正好你可以利用休息时间，先小范围试试水。比如这周星期天，你可以带着一些头花，去女同志多的地方，熟悉一下怎么跟陌生人推销，也可以顺便帮我看看市场反应怎么样。”

　　李狗子一听，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对对对！姐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先试试！”

　　“但是，”李狗子忽然想起什么，有些为难地问道：“姐，那铁柱和大宝那边……我能告诉他们吗？最近为姐办事，老瞒着他俩，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大宝和铁柱那边，暂时先别说具体细节。”杨芳君知道这三人感情好，老是让狗子做事，的确容易让三人感情生分，于是道：“你可以把你要卖头花的事情告诉他们，但是你不能告诉他们，你是帮我在卖。”她顿了顿，又说道：“狗子，不瞒你说，大宝和铁柱，姐心里也有打算。但眼下，咱们根基不稳，得先把基础打稳了，才能带着他们一起赚钱。你明白吗？”

　　李狗子用力点头，他就知道芳君姐不会抛下他们三兄弟的，“姐，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

　　第二天。

　　杨芳君一进厂门口，就碰到刚停好自行车，从车棚里出来的马副厂长。

　　杨芳君连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准备快步走进办公楼。

　　“小杨！”马副厂长眼尖，立马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

　　杨芳君只好停下脚步，抬起头笑着打招呼道：“马厂长，早啊。”

　　马副厂长快步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芳君，“咋滴，怎么一见到我就跑啊？是不是做亏心事了？”

　　杨芳君双手插兜，低下头，轻声说道：“做亏心事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马副厂长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不就是让你跟宣传科合作，咋滴把我当仇人了。”

　　杨芳君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马厂长，我跟宣传科对接的挺好的。”

　　“得了吧你！”马副厂长嗤笑一声，跟杨芳君并肩往办公楼走，“前天傅明那个大嗓门，吵的整个楼道都听见了，你还说挺好的，好个屁！”说完，马副厂长叹了口气，“傅明这家伙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小杨啊，你要是交流上真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告诉我，我去做傅明的思想工作。”

　　杨芳君俏皮一笑，说道：“只要马厂长能让我放手干，不插手，我没啥问题。”

　　马副厂长眉毛一挑，手指头虚点着她，“呦，现在是嫌我多管闲事啊，得，我也不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他又凑近低声说道：“悠着点，别整太过，人家好歹是个副科长，也要脸面。”

　　杨芳君虽然对马副厂长嘴上说着“心里有数”，但这个傅明她要狠狠把他打趴下。

　　中午制衣厂食堂。

　　杨芳君拿着饭盒，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靠窗的一桌，林姐正和两个工会的女干事聊着什么，见她过来，连忙招手：“芳君，这儿呢！”

　　杨芳君坐下时，瞧见斜对面，傅明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吃饭，一边唾沫横飞地在说着什么，他那一桌还坐着几个宣传科的科员，那几个科员没有吃饭，都低着头，显得很是拘谨。

　　靠，真是水浅王八多，当了领导，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看啥呢？”林姐给杨芳君夹了一筷子咸菜。

　　杨芳君收回目光，她清了清嗓子，故意让声音大了些，确保那边能听见：“我在想要是接待外商的活能跟你们工会合作就好了。”说完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姐。

　　林姐会意，立刻接话道：“要是能让我们工会接待外商，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咱们顺便还能看看外国人长什么样子。”

　　“听说外国人都人高马大的，蓝眼睛黄头发，说话跟唱戏似的。”旁边工会的宋大姐往嘴里塞了口窝头，凑趣道：“真能亲眼见见，也算开了眼了。”

　　“可不是嘛，”林姐接茬，用胳膊肘碰了碰杨芳君，“小杨科长，要不你去领导面前多帮我们工会说说好话！干脆让我们工会也一起负责接待外商好了。”

　　“林姐，其实我也觉得让你们工会的同志接待外商，挺好的，你看，你们工会又不是没有笔杆子，还能说会道，我相信外商来了，工会肯定能照顾得周周到到。”

　　杨芳君这马屁，算是拍到这几个工会干事的心巴上了，宋大姐声音透着爽朗：“那是自然！咱工会别的不说，待人接物这块，绝对让厂里放心。”

　　“哈哈哈，那我下午就跟马厂长去谈谈。”

　　杨芳君这话一出，宣传科那桌的气氛瞬间僵了。傅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都黑成锅底了，但碍着食堂人多，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憋着。

　　黄雪莲和另一个年轻科员赵康，眼神时不时往杨芳君那边瞟，但又飞快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扒饭。

　　吃完饭，杨芳君端着饭盒往洗碗池走。食堂的洗碗池在角落，水泥台面上积着层滑腻的水，几个女工正围着水龙头搓洗碗筷，水声哗哗地响。

　　她刚把饭盒凑近水龙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杨科长。”

　　杨芳君回过头，只见宣传科的黄雪莲站在身后，手里捏着个搪瓷碗，手指紧张地抠着碗沿。这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平刘海，眼睛很亮，但带着点不安。

　　“有事吗？”杨芳君让其他人先洗，转过身问道。

　　黄雪莲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道：“杨科长，我能跟你换个地方说话吗？”

　　杨芳君看了眼四周，洗碗池边人来人往，水汽蒸腾里裹着各种声响，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点了点头：“行，去那边花坛吧。”

　　两人并肩往食堂外走，黄雪莲一路都低着头。

　　杨芳君早就在林姐那打听过这位女同志，她是宣传科唯一的女干事，但总被大男子主义的傅明呼来喝去地干打杂的事。不过听林姐说这位女同志美工了得，画画更是一绝。

　　走到花坛，杨芳君找了块背风的石头坐下，看着黄雪莲依旧紧绷的侧脸：“说吧，什么事？”

　　黄雪莲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突然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红：“杨科长，我……我想跟你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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