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族零嘴，金乌出笼

　　妖族天庭，凌霄宝殿。

　　帝俊面色阴沉，静静看着水镜中人族祖地那片欣欣向荣、气运勃发的景象。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种族身上见过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生命力。

　　每一座新起的屋舍，每一寸开垦的土地，都像是在他妖族天帝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他身后，那株通天彻地的扶桑神树之上，十只三足俱全、羽翼金黄的年幼金乌，正焦躁不安地上蹿下跳。

　　它们嗅到了从下界那片土地上传来的一股令它们血脉躁动、垂涎欲滴的香甜气息。

　　那是新生的血肉，蕴含着无比精纯的灵气和盘古血脉的本源之力。

　　对于天生以火与光为食的它们而言，这就像是饿了许久的人，突然闻到了绝世佳肴的香气，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吞噬”。

　　“父皇……我们……饿……”一只胆子稍大的小金乌，正是大太子，它小心翼翼地飞到帝俊肩头，用稚嫩的声音撒娇。

　　帝俊收回目光，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宠溺。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大金乌柔顺的金色羽毛。

　　“想吃吗？”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十只小金乌同时点头，眼中充满了渴望。

　　“那就去吧。”

　　帝俊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凌霄宝殿内的温度却骤然下降了数个层次。

　　他身旁的妖师鲲鹏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东皇太一皱眉，上前一步：“大哥，此时放出他们，会不会……”

　　“会如何？”帝俊打断了他，声音陡然转冷，“人族，周衍之根基，巫教之气运所在。我偏要毁了它！我倒要看看，他周衍是先救人，还是先顾及与我妖族的全面开战！”

　　他看着自己十个流淌着至阳至刚血脉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人族血肉蕴含灵气，正好……给我这十个孩儿，当一顿‘零嘴’。”

　　这根本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这是一场阳谋！一场恶毒至极的阳谋！

　　用他帝俊的十个儿子，去屠戮周衍的“子民”，逼周衍出手。

　　若周衍麾下大巫出手伤了金乌，那便是巫妖全面开战的最好借口；若周衍为了大局隐忍不出，那便会失尽人心，巫教的凝聚力将荡然无存！

　　无论如何，他帝俊都稳操胜券！

　　“去吧，我的孩子们，尽情地享用你们的餐点。”

　　一声令下。

　　十只小金乌发出欢快的啼鸣，化作十道刺目的金色长虹，撕裂云层，朝着不周山下的那片沃土，俯冲而去！

　　……

　　人族祖地。

　　天空，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一轮太阳，是十轮！

　　十个巨大的火球，如同十颗被点燃的星辰，悬挂在苍穹之上。恐怖的高温瞬间席卷了大地。

　　空气在扭曲，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刚刚学会引水灌溉的河流，在短短数息之内便被蒸发殆尽，干涸的河床龟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郁郁葱葱的森林，瞬间化为焦土，冒着滚滚黑烟。

　　“啊！”

　　一个正在河边嬉戏的人族孩童，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便在恐怖的高温下化为了一捧飞灰。

　　“快！躲起来！”有巢氏目眦欲裂，发疯似的吼叫着，指挥族人躲进刚刚建好的石屋。

　　然而，这些能抵御风雨的房屋，在太阳真火的炙烤下，脆弱得如同纸糊。坚硬的石头被烧得通红，然后熔化、坍塌。

　　无数人族在烈焰中挣扎、哀嚎。

　　他们引以为傲的强健体魄，在天灾般的伟力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修炼的“巫武”，他们足以打死猛虎的拳头，此刻连一丝热浪都无法阻挡。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整个族群中蔓延。

　　盘古殿。

　　原本还在为元始天尊吃瘪而幸灾乐祸的祝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帝俊那杂毛鸟！他疯了！”祝融狂吼一声，周身火焰暴涨，就要冲出去。

　　“冷静！”帝江一把按住他，面色凝重如水。

　　后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身为大地祖巫，她的心神与整片洪荒大地紧密相连。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土地的焦灼，每一株草木的枯萎，每一个生灵在临死前那最纯粹的痛苦与绝望。

　　成千上万的哀嚎，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元神之上。

　　那种痛苦，远比肉身上的任何创伤都要强烈千万倍。

　　她的心，在滴血。

　　“十三弟！”后土猛地看向周衍，声音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哀求，“救救他们！”

　　周衍站在殿中，双目紧闭，眉心的盘古印记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他没有动，仿佛一尊石雕。

　　他在推演。

　　在他的感知中，天机一片混乱。帝俊的杀招背后，是数位圣人晦涩不明的道韵。

　　元始天尊的怨毒，西方二圣的窥伺，甚至连太上老君那看似无为的气息，都若有若无地交织其中。

　　这是一张网。一张以人族为诱饵，以十只金乌为刀，针对他、针对整个巫族的绝杀之网。

　　只要巫族主力一动，只要任何一位祖巫出手重创了金乌，那早已严阵以待的妖族大军，以及那些乐于见到巫妖两败俱伤的圣人，便会立刻发难。

　　“不能动。”周衍缓缓睁开眼，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至少，祖巫不能动。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祝融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人族被烤成焦炭吗？他们可是叫你巫父的！是我们巫族的血脉！”

　　“我说了，冷静。”周衍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任何冲动的行为，都会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帝俊在等，元始在等，所有人都在等我们犯错！”

　　“那也不能等死！”共工也忍不住了，寒声道，“十三弟，你的计谋是厉害，但有时候，拳头比脑子管用！”

　　后土看着周衍，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理解周衍的顾虑，她知道这是顾全大局的唯一选择。

　　可是……

　　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一个孩童在化为灰烬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娘”。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大局、气运、道统……

　　这些宏大的词汇，在那个孩子绝望的哭声面前，忽然变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后土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再与周衍争辩什么。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无关对错，只在选择。

　　周衍选择了巫族的未来。

　　而她，选择守护眼前的现在。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总是充满了慈悲与温柔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你们……保重。”

　　她轻声说了一句，身形在原地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

　　“后土妹妹！”帝江大惊失色。

　　“不好！”周衍心中警铃大作，他一直用盘古真意锁定着所有祖巫，却没想到后土竟用大地本源的神通，瞒过了他的感知！

　　当他反应过来时，后土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盘古殿。

　　下一瞬，一股浩瀚无垠、厚重无边的玄黄色神光，冲天而起，撕裂了不周山的结界，朝着那片被烈焰笼罩的人族祖地，悍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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