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汉水

　　汉水的波涛在暮色中泛着暗沉的血色。

　　马车沿着江岸缓行，陈玄勒缰的手忽然一顿。

　　前方百丈外的芦苇荡里，传来兵刃交击声和女子的惊呼。

　　杨蜜掀开车帘，循声望去。

　　只见七八名元兵骑兵正围着一个青衫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衣衫已被划破数处，露出雪白的胳膊，手中一柄短剑左支右绌，眼看就要不支。

　　她生得极美。

　　即使在这生死关头，眉目间依然有种江南水乡孕育出的清灵秀气，只是此刻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元兵又在作恶。”张无忌握紧拳头，就要跳下车。

　　杨蜜却按住了他的手。

　　她的目光落在那少女脸上，细细端详，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四世轮回，阅人无数，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孩骨相清奇，眉眼间的倔强与灵秀并存，是块璞玉。

　　更重要的是……那容貌，那气质，隐隐与她记忆中某个故人重叠。

　　“蜜儿？”陈玄侧头看她。

　　杨蜜唇角微扬：“这姑娘，与无忌年纪相仿。”

　　只这一句，陈玄便懂了。

　　他不再多问，纵身掠出马车。

　　身形如箭，几个起落已至战团外围。

　　元兵头目正狞笑着伸手去抓少女手腕：“小娘子，跟爷回营——呃！”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

　　陈玄的剑已刺穿他的咽喉。

　　剑尖从后颈透出，血顺着血槽滴落。

　　其余元兵大惊，纷纷拔刀。

　　但他们的动作在陈玄眼中慢如蜗牛。

　　剑光再起。

　　没有招式，只有效率。

　　每一次挥剑，必有一人咽喉见血。

　　七剑，七条性命。

　　最后一个元兵想逃，陈玄头也不回，反手掷剑。

　　长剑贯穿后心，将那元兵钉在地上。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三息。

　　青衫少女瘫坐在地，怔怔看着满地的尸体，又抬头看向那个黑衣男子。

　　夕阳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身影如山岳般巍峨。

　　杨蜜这时才缓步走来。

　　她俯身，扶起少女，指尖在她腕脉上轻轻一搭。

　　“受了内伤，”她柔声道，“但无大碍。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嘴唇颤抖，半晌才道：“周……周芷若。”

　　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杨蜜眼中笑意更深。

　　她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去少女脸上的血污：“别怕，坏人已经死了。”

　　周芷若这才看清眼前这女子的容貌——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温婉如水。

　　她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落下来：“多、多谢夫人相救……我爹娘……都被他们杀了……”

　　原来元兵劫掠村庄，周芷若父母为护她而死，她拼命逃到江边，却还是被追上。

　　杨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没事了，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她抬头，与陈玄对视一眼。

　　陈玄微微点头。

　　杨蜜松开周芷若，看着她的眼睛：“你可愿拜我为师？”

　　周芷若愣住。

　　“我教你武功，”杨蜜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你不再受人欺凌，让你有能力为父母报仇，让你……在这乱世中，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周芷若的眼泪再次涌出。

　　她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弟子周芷若，拜见师父！”

　　杨蜜扶她起来，转身看向张无忌：“无忌，来见过你师妹。”

　　张无忌跳下马车，走到近前。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抱拳：“周姑娘。”

　　周芷若擦了擦眼泪，回礼：“师兄。”

　　夕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江岸上。

　　陈玄去处理了元兵尸首，又将马车收拾一番。

　　杨蜜牵着周芷若的手上车，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们回武当。”杨蜜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我会传你上乘武学，也会教你读书识字。你既入我门下，便须记住——”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第一，不可恃强凌弱。”

　　“第二，不可背叛师门。”

　　“第三，”她看向车窗外奔流的汉水，“若有朝一日你武功大成，当以此身，护该护之人，杀该杀之辈。”

　　周芷若重重点头，将这三句话刻在心里。

　　马车重新启程，驶向武当。

　　车厢里，杨蜜握着周芷若冰凉的手，渡去温润的内力。

　　少女渐渐放松下来，靠在师父肩头，沉沉睡去。

　　张无忌坐在对面，偷偷看了她几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陈玄驾着车，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汉水滔滔，向东流去。

　　江风送来血腥味，也送来新生。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暮色深处。

　　而车厢里，一个属于周芷若的全新命运，正在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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