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列国志

　　龙州大学历史系的教学楼是栋有着飞檐斗拱的仿古建筑，秋日的爬山虎将半面墙壁染成深红。阶梯教室里，两百多个座位挤得满满当当——这堂《先秦史纲要》是全校出名的“催眠课”，往常能有七八十个学生就算不错。

　　今天反常。

　　过道上都站满了人，窗户外还扒着几个。教授赵秉文推门进来时，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掉地上。

　　“这……怎么回事？”他低声问助教。

　　助教也是一脸懵：“听说都是来看陈玄的。”

　　赵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那个全国闻名的文科状元正安静地坐着，面前摊开的不是教材，而是一沓厚厚的打印稿。

　　上课铃响，赵教授开始讲课。讲到西周分封制时，他习惯性地抱怨：“这段史料零散，同学们可以参考《史记》相关篇章，但说实话，目前还没有一部系统梳理东周历史的通俗着作……”

　　“老师，我写了一本。”

　　清朗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陈玄站起身，手里拿着那沓打印稿走到讲台前：“这是《东周列国志》，从平王东迁到秦灭六国，以章回体小说形式重述这段历史。一共一百零八回，八十五万字。”

　　赵教授愣了三秒，接过书稿。封面上是工整的楷书，翻开第一页：

　　“话说周朝自武王伐纣，天子分封列国，传至平王，因避犬戎之乱，东迁洛邑，史称东周。自此王纲解纽，诸侯并起，五霸争雄，七国称雄，好一部春秋战国风云录……”

　　只看了三页，赵教授的手开始发抖。

　　他不是没读过历史小说，但那些要么戏说过头，要么枯燥如教科书。眼前这部不同——它既严谨地遵循了《左传》《国语》《战国策》的记载，又用生动的人物对话、精彩的战争描写、传神的细节刻画，将那段纷乱的历史编织成可读性极强的故事。

　　更惊人的是书稿的厚度。八十五万字，密密麻麻的打印稿，纸张边缘已经有了翻看的磨损。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你……什么时候写的？”赵教授声音发颤。

　　“暑假开始准备，开学后每晚写三小时。”陈玄回答得很平静，“参考资料主要是《史记》和近年考古发现，人物对话和细节描写是文学创作。”

　　教室里响起压抑不住的吸气声。三个月，八十五万字，还要保证学业全优——这是人类能完成的工作量吗？

　　“我能……带回去看看吗？”赵教授问得小心翼翼，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课堂上。

　　“本来就是要请您指正的。”陈玄微微鞠躬。

　　那天下午，历史系教师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闭。几位先秦史教授聚在一起，传阅那沓书稿。起初是质疑，然后是惊讶，最后是震撼。

　　“这段关于‘弭兵之会’的描写，完全符合《左传》记载，但又补充了合理的场景想象……”

　　“‘卧薪尝胆’这一章，把勾践的心理活动写得入木三分！”

　　“你们看‘商鞅变法’这部分，连《秦律》的条文都考证过了！”

　　傍晚时分，赵教授红着眼睛走出办公室，直接拨通了系主任的电话：“我们系……不，我们学校，可能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陈玄回到校外公寓时，杨蜜正在厨房煮面。锅里的水咕嘟冒着泡，她头也不回：“听说你今天搞了个大新闻？”

　　“只是交了个作业。”陈玄脱下外套。

　　杨蜜关火，转身看他，眼里带着笑意：“赵教授给我爸打电话了——我爸是他大学同学。他说你这本书，可以改写先秦史的大众认知。”

　　陈玄接过碗，两人在餐桌前坐下。窗外，龙州城的灯火渐次亮起。

　　“明天玄蜜出版社的人会来。”杨蜜说，“他们想紧急出版，赶在年底图书市场旺季前。”

　　“可以，但封面设计我要把关。”陈玄顿了顿，“还有，版税全部注入基金会。”

　　杨蜜点头，她知道陈玄说的“基金会”是什么——那个刚成立的“华夏文明普及基金会”，旨在资助历史研究、古籍整理和传统文化传播。

　　一周后，《东周列国志》在全国各大书店上架。

　　出版社原本只敢印三万册试水，结果三天售罄。紧急加印十万册，一周后又断货。媒体开始用“陈玄现象第二波”“从网络文学到历史重述”这样的标题报道。

　　龙州大学历史系的门槛快被踩破了。有媒体要采访，有出版社约稿，有电视台想做专题片，甚至还有影视公司想买改编权。

　　陈玄一概拒绝。他照常上课、去图书馆、在公寓写作，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只有杨蜜知道，他书房的灯每晚都亮到凌晨。桌上摊开的，是下一部书的提纲——《历朝通俗演义》的撰写计划已经启动，从秦汉到明清，那是一套预计五百万字的宏大工程。

　　十二月的一个雪夜，陈玄写完《东周列国志》的后记。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雪花飘落在龙州古城的屋顶上。

　　杨蜜端来热茶，与他并肩而立。

　　“累吗？”她轻声问。

　　陈玄摇头，接过茶杯：“这才刚刚开始。”

　　是的，刚刚开始。

　　八十五万字的东周风云，不过是漫长文明画卷的第一笔。前方还有秦汉的豪迈、魏晋的风流、隋唐的气象、宋元的变迁、明清的转折……

　　这一世，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文抄公。

　　而是用一个个鲜活的故事，为这个拥有万年历史却缺失生动叙事的文明，重新编织记忆的经纬。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古城染成素白。

　　而书房里，下一部书的第一个字，已经落在了稿纸上。

　　文明的重述，就这样在龙州大学旁一间普通的公寓里，悄然开始了它的万里长征。没有玄幻，没有异能，只有两个来自另一个文明的灵魂，用最笨拙也最虔诚的方式，为这片土地点亮历史的灯。

　　（《东周列国志》作者：冯梦龙。就是那个天幕文里经常出现的冯梦龙，据说这厮是同人文鼻祖，耽美文鼻祖，还要性转文鼻祖。没记错的话，三言二拍的三言也是他写的？

　　《历朝通俗演义》作者蔡东藩，上接《东周列国志》，从秦始皇写到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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