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荆州谍影

　　凌府的月亮门后，有一口枯井。

　　这是小翠告诉杨蜜的秘密——井底有条暗道，直通凌退思的书房。

　　当年她父亲就是从这里偷听，才惹来杀身之祸。

　　三更时分，杨蜜扮作送夜宵的丫鬟，提着食盒走到井边。

　　确认四下无人，她掀开伪装的石板，钻进地道。

　　地道狭窄潮湿，弥漫着霉味。

　　她屏息前行，指尖在石壁上轻轻敲击——这是小翠教的暗号节奏，用来分辨岔路。

　　半炷香后，前方透出微光。

　　她凑近石缝，看到书房里的景象。

　　凌退思背对着她，正对着墙上一幅巨大的地图沉思。

　　地图标注的不是山川城池，而是一个复杂的机关图——中央位置赫然写着“荆州府衙”。

　　“大人。”管家推门进来，“万家来人了。”

　　“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万震山的心腹，一个独眼汉子。

　　他递上一封信：“我家老爷说，三日后子时，在府衙后园会面。钟前辈已经找到‘血祭’之法，需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

　　杨蜜心头一凛。

　　血祭？童男童女？

　　“知道了。”凌退思接过信，语气平静，“告诉万震山，我要的东西必须到手。至于那些孩子……做得干净些。”

　　独眼汉子退下。

　　凌退思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抚过荆州府衙的位置，喃喃自语：“《武经总要》……得此书者得天下。萧衍，你藏了四百年，该重见天日了。”

　　萧衍？梁武帝的名字。

　　杨蜜屏住呼吸，继续听。

　　“霜华那丫头……”凌退思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了。若不是她撞破密室，也不至于……”

　　他转身，走向书架，按下机关。

　　书架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杨蜜心脏狂跳——小翠说凌霜华被软禁，难道就在下面？

　　她等凌退思下去后，悄悄推开暗门，跟了下去。

　　阶梯尽头是一间石室。

　　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坐在石凳上，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头。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回头——

　　杨蜜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

　　左边容颜绝美，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右边却……布满狰狞的疤痕，像是被火烧过，又像是被什么腐蚀了。

　　“谁？”凌霜华声音嘶哑。

　　“路过的人。”杨蜜压低声音，“丁典让我来找你。”

　　这个名字像魔咒。

　　凌霜华浑身一震，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他……他还活着？”

　　“活着，但被关在荆州大牢。”杨蜜走近，“他想救你出去。”

　　“出不去的。”凌霜华惨笑，指了指脸上的伤，“父亲给我下了‘蚀骨蛊’，离开这间石室百步，蛊虫就会发作，把我啃成一具白骨。”

　　蛊虫！

　　杨蜜想起湖心岛的毒虫，想起陈玄的猜测——凌退思果然和苗疆有关系。

　　“《武经总要》到底是什么？”她问。

　　凌霜华眼神变得恐惧：“那不是武功秘籍……是……是禁忌之书。父亲说，书里记载的不是练功法门，是……‘造神’之法。”

　　“造神？”

　　“把活人炼成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怪物。”凌霜华颤抖，“四百年前，梁武帝想造一支神兵，统一天下。但实验失败，那些‘神兵’失去理智，反噬其主……萧衍把这一切都记录在那本书里，连同失败的配方一起埋了。”

　　杨蜜背脊发凉。

　　所以凌退思要的不是武功，是……一支不死军队？

　　“书在哪？”

　　“就在这下面。”凌霜华指了指地面，“这间石室下面，就是宝藏入口。但需要三把钥匙：一把在父亲手里，一把在万震山手里，还有一把……应该在戚师伯那里。”

　　三把钥匙，对应三个徒弟。

　　果然如此。

　　“我可以救你。”杨蜜道，“但需要时间配解蛊的药。”

　　凌霜华摇头：“没用的。这蛊是‘子母蛊’，母蛊在父亲体内。除非他死，或者自愿解除，否则……”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杨蜜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这是止痛的。三天后，我们会来。你……保重。”

　　她转身离开。

　　刚回到书房暗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凌退思的声音：“查清楚了？那个叫翠娘的丫鬟，真是小翠的远房表妹？”

　　管家道：“户籍对得上，但……总觉得不太像。她走路姿势，不像乡下姑娘。”

　　“盯紧她。”凌退思冷声道，“这个节骨眼，任何人都不许大意。”

　　杨蜜心中一沉。

　　被怀疑了。

　　她必须尽快离开凌府。

　　---

　　同一时间，万府西厢。

　　狄云蹲在房梁上，看着下方的密谈。

　　万震山和钟无骨对坐，中间摆着一个青铜鼎，鼎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血腥味。

　　“九十九个童男童女已经备齐。”万震山道，“三日后子时，以血为引，强行破开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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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无骨伸出干枯的手指，蘸了点血，放在鼻尖嗅了嗅：“血质不够纯。需要……至亲之血。”

　　“至亲？”

　　“你的儿子，或者徒弟。”钟无骨看向万震山，“万圭，或者你新收的那个女徒弟。”

　　万震山脸色一变。

　　“舍不得？”钟无骨冷笑，“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当年梅念笙不就是这样死的？”

　　狄云在梁上握紧了拳。

　　师祖果然是万震山杀的！

　　“万圭……不行。”万震山咬牙，“他是我独子。那个女徒弟……倒是可以。但她武功古怪，恐怕不好控制。”

　　“那就用蛊。”钟无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竹筒，“这是‘傀儡蛊’，下在她的饮食里。中蛊之后，她会对你言听计从，甘愿献出心头血。”

　　万震山接过竹筒，眼中闪过狠辣：“好。”

　　两人又密谋了半个时辰，商定三日后如何对付凌退思——先合作打开宝藏，再翻脸夺书。

　　狄云悄悄退出，回到与杨蜜约定的碰头点——城隍庙后的一棵老槐树。

　　杨蜜已经在那里，脸色凝重。

　　两人交换情报。

　　“血祭需要至亲之血？”杨蜜听完狄云的叙述，眉头紧锁，“万震山想用谁？”

　　“他没说名字，但应该是他新收的女徒弟。”狄云道，“师兄说过，万震山最近在物色年轻女子，想收为关门弟子，恐怕就是为这个准备的。”

　　杨蜜心中一动。

　　年轻女子……武功古怪……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难道是……戚芳？”

　　狄云脸色大变：“师妹？她不是在村里吗？”

　　“如果戚长发把她卖了。”杨蜜声音发冷，“那个老狐狸，什么事做不出来？”

　　两人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焦急。

　　必须尽快确认戚芳的下落。

　　但此刻，他们必须先出城。

　　天色已亮，城门即将开启。

　　杨蜜和狄云扮作早起卖菜的农民，混在人群中出城。

　　走出城门洞时，一个守城兵卒多看了杨蜜两眼，忽然道：“等等，你……”

　　话音未落，城楼上传来骚动。

　　“有刺客！关城门！”

　　晚了。

　　杨蜜一把推开兵卒，拉着狄云冲出城门。

　　身后传来追兵的声音。

　　两人钻进路边的树林，借着地形甩掉追兵，但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回盆地。

　　到营地时，已是午后。

　　陈玄正在试制新的火药配方——用硫磺、硝石和木炭，比例还在调试。

　　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他心中一沉：“出事了？”

　　“三日后，子时，荆州府衙。”杨蜜喘息着说出最关键的信息，“他们要血祭，用九十九个童男童女，还有一个‘至亲’。”

　　“至亲是谁？”

　　“很可能是……戚芳。”

　　陈玄手中的木勺掉在地上。

　　“戚长发呢？”

　　“不知道。但如果我们猜得没错，他可能已经用戚芳换了万震山的信任。”

　　狄云急道：“师兄，我们得救师妹！”

　　“救，当然要救。”陈玄眼神冰冷，“但怎么救？硬闯荆州城？我们现在的人手，连城墙都摸不到。”

　　“那就混进去。”杨蜜道，“三日后，凌退思和万震山都会在府衙。我们可以趁乱……”

　　“太冒险。”

　　“还有别的办法吗？”

　　陈玄沉默。

　　确实没有。

　　他们人少，兵器差，粮食短缺。

　　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敌人的计划，知道宝藏的真相。

　　但光知道没用，得有破局的力量。

　　“我需要去一个地方。”陈玄忽然道。

　　“哪里？”

　　“沅陵西南，三十里，有个苗寨。”陈玄看向杨蜜，“你记得在湖心岛，那些蛊虫怕什么吗？”

　　“火，还有……雄黄？”

　　“不完全是。”陈玄回忆那些毒虫避开的路线，“它们绕开了几处地方，那里长着一种开紫花的草。我怀疑，那就是克制蛊虫的药草。”

　　杨蜜眼睛一亮：“你想找苗人帮忙？”

　　“苗疆蛊术，相生相克。”陈玄点头，“凌退思能用蛊，就一定有解蛊的方法。而解蛊的方法，苗人最清楚。”

　　“我跟你去。”狄云道。

　　“不，你留下。”陈玄看向他，“你和蜜儿继续训练青苗队，准备兵器。如果我三日内回不来……”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杨蜜握住他的手：“一定要回来。”

　　“我会的。”

　　陈玄简单收拾行装，带上王猛新打的一把短刀，独自上路。

　　他走得很急。

　　时间只有三天。

　　而苗寨，能不能找到克制蛊虫的方法，还是未知数。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山路崎岖。

　　陈玄施展轻功，在林中疾行。

　　紫霞神功运转到极致，身影如一道青烟。

　　傍晚时分，他到达了地图标注的苗寨。

　　寨子建在半山腰，吊脚楼依山而建，炊烟袅袅。

　　但很奇怪，寨子里静悄悄的，没有鸡鸣犬吠，没有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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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心头一紧，放慢脚步，手按在刀柄上。

　　走近寨门，他看到门上挂着一串风干的蛇蜕，还有几束枯草——是驱虫的草药。

　　“有人吗？”他喊道。

　　无人应答。

　　他推开虚掩的寨门，走了进去。

　　吊脚楼里空空如也，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糍粑，但已经发霉。

　　人都去哪了？

　　陈玄在寨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寨后的祭坛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少女。

　　穿苗家服饰，银饰叮当，背对着他跪在祭坛前，正往火盆里添纸钱。

　　火光照亮她苍白的侧脸。

　　“姑娘。”陈玄开口，“请问……”

　　少女缓缓回头。

　　“你是谁？”少女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

　　“陈玄，路过此地，想求克制蛊虫之法。”

　　陈玄退后一步：“姑娘到底是何人？”

　　“蓝小蝶。”少女报出名字，“这个寨子的蛊师。三天前，寨子里的人都中了‘噬心蛊’，全死了。只有我，因为去山里采药，逃过一劫。”

　　她指向祭坛后的山坡。

　　那里，密密麻麻全是新坟。

　　“谁干的？”陈玄问。

　　“一个穿黑袍的老头，带着一群官兵。”蓝小蝶眼中闪过恨意，“他们抓走了我阿爹，逼他解一种蛊……好像是‘蚀骨蛊’。”

　　蚀骨蛊！凌霜华中的蛊！

　　“你阿爹解了吗？”

　　“没有。”蓝小蝶摇头，“阿爹说，蚀骨蛊是禁术，解蛊需要施蛊者的心头血。然后……他们杀了他。”

　　她眼中涌出泪水，但强忍着没掉下来。

　　陈玄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在湖心岛采的那种紫花草：“姑娘认识这种草吗？”

　　蓝小蝶接过，仔细看了看：“紫心草，专克毒虫。但如果是蛊虫，需要配合其他药材炼成‘驱蛊散’。”

　　“能炼吗？”

　　“能，但需要时间。”蓝小蝶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害你阿爹的人，也是我的敌人。”陈玄直视她的眼睛，“三日后，他们要在荆州府衙血祭，用九十九个孩子的命，开启一个不该开启的东西。我要阻止他们，需要你的帮助。”

　　蓝小蝶盯着他看了很久。

　　“好。”她终于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你解蛊之后，你要带我去找那个黑袍老头。”蓝小蝶眼中闪过杀意，“我要亲手，为阿爹报仇。”

　　陈玄点头：“成交。”

　　当夜，蓝小蝶开始配药。

　　她在祭坛上摆开各种瓶瓶罐罐，将紫心草捣碎，加入蝎尾粉、蜈蚣壳、还有几味陈玄不认识的药材。

　　火光映着她认真的脸。

　　三日后，子时。

　　荆州府衙，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也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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