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卫星

　　飞燕号第三次飞越长江口时，高度计停在了一千八百丈——这是它的极限。

　　机舱外的天空从湛蓝变成了暗紫色，星星在白天也清晰可见。

　　林秀看着下方弧形的江岸线，心里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飞得再高些，会不会看到整个大地的轮廓？

　　这个念头，她回去就告诉了陈玄。

　　“飞出大气层？”陈玄看着林秀草图上那个流线型的锥体，“你知道那要多少速度吗？”

　　“算过。”林秀递上厚厚一叠稿纸，“用齐奥尔科夫斯基公式，要达到环绕速度，至少需要每秒七里。咱们现在最好的火箭，只能飞到三千丈。”

　　火箭技术是飞机项目的副产品。

　　为了测试高空性能，王小虎带人做了几十种固体燃料火箭，最大的能带十斤载荷飞到五千丈，但离“上天”还差得远。

　　“需要多级火箭。”陈玄在纸上画了个三级结构，“第一级推到三万丈，脱离；第二级推到十万丈，脱离；第三级入轨。每一级都要减重，燃料要高效。”

　　这谈何容易。

　　燃料是第一关。

　　黑火药能量太低，需要更好的固体燃料，甚至液体燃料。

　　陈玄想起了硝化甘油——那玩意儿太危险，但混合硅藻土做成炸药后相对稳定。

　　格物院化工科花了三个月，搞出了第一代固体燃料“硝棉”，比黑火药能量高三倍。

　　发动机是第二关。

　　火箭发动机不需要持续工作，但要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巨大推力。

　　王小虎设计了拉瓦尔喷管，用高强度钢锻造，耐高温高压。

　　试车时，第一台喷管撑了三秒就融化了，第二台撑了五秒，第三台……第八台终于撑过了二十秒。

　　结构是第三关。

　　火箭要轻，还要结实。王小虎试遍了所有材料，最后用铝镁合金做外壳，内衬薄钢板，中间夹隔热层。

　　为了减重，连螺丝都改用空心铝铆钉。

　　万历十一年春，第一枚试验火箭“探天一号”立在长江口的发射场。

　　火箭高三丈，通体银白，箭身上漆着红色的凤凰纹。

　　围观的人不多，除了格物院核心成员，只有周知府和几个官员。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林秀在控制台前操作。

　　“点火！”

　　火箭尾部喷出炽白的火焰，地面震动。

　　火箭缓缓上升，越来越快，拖着长长的尾焰直刺苍穹。

　　所有人都仰着头，直到它变成一个小白点，消失在蓝天深处。

　　“高度……三万丈！”负责追踪的学生激动地喊。

　　成功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要入轨，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大的火箭。

　　陈玄决定分三步走：先发探空火箭，验证技术；再发生物火箭，带活物上天；最后发卫星。

　　生物火箭选了只猴子——是蓝小蝶从苗疆带来的，机灵得很。

　　火箭做了特殊设计，有加压舱，有食物，还有摄像头（虽然只是暗箱加玻璃底片）。

　　发射那天，猴子被绑在座椅上，一脸茫然。

　　火箭升空，到达五万丈高度后，降落伞打开，返回舱落入长江。

　　打捞上来时，猴子还活着，只是吓坏了，抱着蓝小蝶不撒手。（猴子：喂我华生！喂我花生！）

　　玻璃底片洗出来，是模糊的弧形地平线和深黑色的天空。

　　“它看到了……大地是圆的。”林秀看着照片，声音发颤。

　　是的，大地是圆的。

　　虽然古人早有“天圆地方”的猜测，但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万历十二年八月，万事俱备。

　　卫星命名为“启明一号”，是个直径三尺的铝球，表面镀金——为了反射阳光。

　　内部装了简易相机、温度计、还有一台微型发报机，用太阳能电池供电。

　　发射火箭是三级结构，全高十丈，重三万斤。

　　发射场选在东海无人岛，方圆十里清空，水师战船在外围警戒。

　　发射前一天夜里，陈玄独自走到海边。

　　潮声阵阵，星空低垂。

　　杨蜜跟过来，握住他的手。

　　“紧张？”

　　“有点。”陈玄望着星空，“怕失败，更怕……成功之后。”

　　“成功之后？”

　　“嗯。”陈玄轻声道，“卫星上天，意味着我们真正走出了这片天地。但天地之外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杨蜜靠在他肩上：“不管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

　　子时正，发射进入倒计时。

　　“十、九、八……”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盯着仪表。

　　林秀的手放在点火钮上，微微发抖。

　　“……三、二、一，点火！”

　　按钮按下。

　　东海岛上，惊天动地的轰鸣。

　　三级火箭喷出刺目的光焰，缓缓离地，然后加速，越来越快，像一柄金色的剑，劈开夜幕，直刺苍穹。

　　“第一级分离……正常！”

　　“第二级点火……正常！”

　　“第三级点火……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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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箭越飞越高，尾焰在夜空中划出炫目的轨迹。

　　地面上，成千上万的人仰头观看，长江两岸，灯火通明的城市里，百姓涌上街头，指着天空那道光迹。

　　“那是什么？！”

　　“是陈先生造的天船！”

　　“要飞上天宫了！”

　　控制室里，高度数据不断刷新：

　　“五万丈……八万丈……十万丈……”

　　“速度达到第一宇宙速度！”

　　“第三级分离……卫星入轨！”

　　成功了。

　　启明一号进入了近地轨道，开始环绕地球飞行。

　　发报机传来第一组信号：嘀、嘀、嘀——规律的心跳声。

　　林秀趴在控制台上，放声大哭。

　　王小虎抱着她，眼圈也红了。

　　陈玄和杨蜜紧紧相拥，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那一夜，无数人失眠。

　　他们躺在床上，想着天上有个金色的球，正绕着大地转圈。

　　那是人造的星星，是荆州造的，是大明造的。

　　第二天，消息传遍天下。

　　皇帝连下三道嘉奖令，封陈玄为“镇国公”，杨蜜为“护国夫人”，世袭罔替。

　　但圣旨送到时，陈玄已经不在荆州了。

　　他在长江口的观测站，守着无线电接收机，听启明一号传回的数据。

　　温度、压力、还有……照片。

　　第一张地球照片洗出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弧形的蓝色星球，裹着白色的云纱，在黑色的天幕上，像个脆弱的梦。

　　“真美。”杨蜜轻声道。

　　“是啊。”陈玄看着照片，“这就是我们的家。”

　　他知道，从今天起，人类再也不是困在大地上的囚徒。

　　他们有了眼睛，在天上。

　　他们可以俯视这颗星球，看清它的全貌，看清它的脆弱和美丽。

　　而这，只是开始。

　　启明一号在轨运行三年，传回大量气象、地理数据，大明以此修订历法、预测天灾、绘制精准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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