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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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十年,关中的春风终于吹出了潼关。

  那是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战鼓都更有力的风。

  它随着往来商旅的马车,随着逃荒百姓的口耳相传,随着一本本辗转传抄的《新三字经》和《民约简章》,悄然渗入西北干涸的土地。

  石昊站在新落成的“大议事堂”顶层,手中是一份刚送来的密报。

  窗外,长安城已扩建成当初的三倍,蒸汽机车在铁轨上喷着白烟,电报房的嘀嗒声日夜不绝。

  “将军,”情报官低声汇报,“甘肃旱了第三年,官府仍强征‘剿饷’,庆阳一县,上月饿死三百余人。”

  石昊的手指在桌沿轻轻叩击。

  十年了,关外的世界依然在旧轨道上滑向深渊,而关中,已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是时候了。”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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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批“劝访使”出发时,没有旌旗,没有甲胄。

  他们是三百名从书院毕业的学子,身着粗布衣衫,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关中自产的压缩干粮、应急药品,以及最重要的——成捆的《农事手册》《防疫要诀》和《识字课本》。

  他们的任务不是游说官员,而是走进每一个濒临崩溃的村庄。

  甘肃庆阳,王家沟。

  劝访使李文轩走进村子时,正遇见里长带衙役催粮。

  一个老妪跪在地上,抱着最后一袋种子哭求:“官爷,这是明年的种啊……”

  李文轩上前,先对衙役行了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纸盖有关中农会大印的文书:“关中愿以平价赊购此地明年的药材,这是定金。”

  他拿出一小袋银元——那是关中新铸的“民元”,成色十足。

  衙役眼睛亮了。

  收税是任务,但捞外快是本能。

  当晚,李文轩没去里长家,而是住进了最穷的王老栓家。

  他拿出干粮分给饿得眼发绿的孩子,又用随身药箱给王老栓的老寒腿扎了针。

  煤油灯下,他摊开《农事手册》,指着上面的图画:“这种土豆,耐旱,亩产至少八百斤。”

  “真有这种神物?”王老栓声音发颤。

  “关中种了十年了。”李文轩翻开另一本册子,上面是关中农庄的照片——虽然是素描,但那沉甸甸的麦穗、堆成山的玉米,做不得假。

  一传十,十传百。

  三个月后,王家沟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推举了新的“农事组长”,按李文轩教的方法整地、堆肥。

  关中运来的第一批土豆种送到时,全村人对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块茎跪了下来——那不是跪李文轩,是跪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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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场景,在西北五省同时上演。

  劝访使们各显神通:有人帮村民打井修渠,有人建起临时学堂教孩子识字,有人组织妇女学习纺织新技术。

  他们从不提“造反”,只说“互助”;不提“推翻”,只说“共建”。

  但人心,就这样一点点聚拢。

  地方官员最初不以为意,甚至暗中嘲笑:“几个书生,能成什么事?”

  直到他们发现,税收越来越难收——不是百姓抗税,是真的一粒粮食都挤不出来了。

  而与之相对的,是那些有“关中朋友”的村子,竟悄悄恢复了生机。

  恐惧,这时才开始蔓延。

  陕西巡抚曾试图派兵驱赶劝访使,但军队开进村子时,看到的不是暴民,而是跪了一地的老弱妇孺。

  带队的把总下马询问,一个白发老翁颤巍巍举起关中送的《防疫手册》:“军爷,关中人说,喝开水不生病……这理,朝廷说过吗?”

  把总哑口无言。

  更让他心惊的是,手下士兵中竟有人低声说:“我表哥逃到关中了,上月捎信来,说分了三亩水浇地……”

  军心,从内部开始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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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折发生在宁夏。

  马家军盘踞此地数十年,以骁勇剽悍着称。

  当劝访使进入银川时,马家军统帅马麒直接抓了三人,绑在校场旗杆上,扬言要“祭旗”。

  那天清晨,校场外围满了百姓。

  马麒骑着高头大马,正要下令行刑,一个被绑的书生忽然抬起头,大声道:“马将军!你杀我们容易,但你能杀光天下穷苦人吗?!”

  马麒冷笑:“蝼蚁之辈,也配称‘天下’?”

  书生笑了,笑声在寂静的校场格外清晰:“将军,你麾下三万弟兄,有几个家里有十亩良田?有几个爹娘没挨过饿?有几个孩子能念书识字?”

  校场上的士兵,许多人低下了头。

  “关中不要你们的命,”书生继续喊,声音嘶哑却穿透,“只要你们像个‘人’一样活着!有田种,有饭吃,孩子有书读,病了有医看——这要求,过分吗?!”

  “闭嘴!”马麒暴怒,抽刀欲劈。

  “让他说!”士兵队列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声音起初微弱,渐渐连成一片。

  马麒愣住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此刻眼中没有往日的敬畏,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灼人的光。

  那光,叫“希望”。

  僵持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终,马麒颓然收刀。

  他可以不惧强敌,却无法对抗三万人心中同时燃起的火种。

  三日后,马家军三万将士,两万人脱下号衣,自愿跟随劝访使前往关中安置。

  余下一万死忠,护送马家宗族退守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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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战斗,几乎称不上战斗。

  当关中新军兵临兰州城下时,他们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外架起大锅,煮起小米粥。

  蒸汽弥漫中,劝访使用铁皮喇叭向城内喊话:

  “兄弟们!出城吃饭,不限量!”

  “关中分田,一人三亩!”

  “想读书的,有学堂!想学手艺的,有工坊!”

  第一日,无人出城。

  第二日,有三五个瘦骨嶙峋的百姓溜出来,战战兢兢喝了一碗粥,又拿了两块饼,缩回城里。

  第三日清晨,兰州城门忽然大开。

  不是守军冲锋,而是黑压压的百姓涌出。

  他们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着疯狂的光。

  守军试图阻拦,却被潮水般的人流冲散。

  站在城头的马麒,看着这一切,知道大势已去。

  他拔剑自刎,被亲兵拦下。

  七日后,兰州城献降。

  马麒被五花大绑,押赴长安。

  公审大会开了三天,数十名受害百姓上台控诉,证据确凿。

  最后一日,石昊亲自宣读判决:

  “马麒,你罪有三:一罪盘剥百姓,二罪阻碍新生,三罪负隅顽抗。依《民约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枪声在刑场响起时,二十万围观百姓,寂静无声。

  没有欢呼,没有咒骂,只有一种巨大的、沉重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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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冬,西北五省军政联席会议在长安召开。

  石昊站在主席台上,身后悬挂的不再是龙旗,而是一面朴素的蓝底旗,上面绣着金色的麦穗与齿轮。

  台下,坐着各省新选出的代表——有农民,有工人,有教师,有医师,甚至有一位刚从纺织工坊当选的女代表。

  “从今日起,”石昊的声音通过新式的扩音器传遍全场,“西北五省,再无皇帝,再无军阀,再无士绅特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属于耕种它的人;这里的每一条法律,由你们自己制定;这里的未来——”

  他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时代:

  “由你们,亲手创造。”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窗外,雪花又开始飘落。

  但这片土地上的冬天,不会再冻死人了。

  因为火,已经燃起来了。

  从关中到西北,从星星之火到燎原之势。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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