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铁律与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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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审判庭内,周世昌的咆哮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我不服!”这个昔日的丝绸大亨挣脱法警的钳制,指着旁听席上黑压压的人群,“我的厂子养活了数万人!苏州城三分之一的百姓靠我吃饭!我有功!我无罪!”

  审判庭陷入短暂的寂静。

  旁听席上,三千名女工代表沉默地坐着,她们脸上还带着工厂蒸汽熏出的红晕,眼神却像淬过火的铁。

  主审席上,李石头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穿法袍,只是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但那双眼睛扫过时,整个法庭的温度仿佛骤降。

  “养活了数万人?”李石头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周世昌,你再说一遍——是谁,养活了谁?”

  周世昌梗着脖子:“自然是我!我开的厂!我投的钱!我——”

  “你开的厂?”李石头打断他,从案头拿起厚厚一叠文件,“震泽缫丝厂,建于前明二十八年。建厂资金,是你祖父周德贵从钱庄借贷五千两白银。这五千两,是钱庄从苏州百姓手里吸的存款。”

  他将第一份文件扔下:“你投的钱?共和元年,你为逃避土地改革,变卖祖田三百亩,得银八万两,全部投入工厂。那些田,是你祖上勾结县衙,强夺自七十三户佃农。”

  第二份文件飘落。

  “再说‘养活’。”李石头站起身,走下审判台。

  他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踏在周世昌心上。

  “震泽缫丝厂,现有女工三千二百人。她们每日工作十二小时,每月工钱八华元——只够买三斗米、一匹布。而你,周世昌,去年净利润是四十八万华元。”

  他停在周世昌面前,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尺:“你说你养活她们?那我问你——她们用汗水、用青春、甚至用命换来的四十八万,你给了她们多少?三千二百人,每人八元,一个月两万五千六百元。一年,三十万零七千二百元。”

  李石头的声音陡然提高:“剩下的十七万两千八百元,进了谁的腰包?!”

  周世昌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所谓的‘养活’,”李石头转过身,面向所有旁听者,“不过是让她们饿不死,好继续为你卖命!而你,用她们的命,堆起了自己的金山!”

  他走到审判庭中央,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共和国地图。

  地图上,铁路、工厂、水库、学堂像血脉般延伸。

  “今天,我就在这里,立几条铁律。”

  全场肃立。

  “第一,自共和十一年起,永久免除农业税。农民种地,收成全归自己。”

  旁听席后排的农民代表们猛地站起来,许多人当场跪下,被法警连忙扶起。

  “第二,所有工商企业,利润分配如下——”李石头的声音如铁铸,“百分之四十五缴税,用于修路、办学、建医院;百分之三十五作为工人工资和福利;百分之十用于技术研发和设备更新;剩下的百分之十,才是资本家的合法利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听席前排那些面色惨白的商贾:“违此比例者,第一次罚款,第二次没收,第三次——以贪污论处,杀无赦。”

  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第三,”李石头继续说,“为防止权力与资本勾结,特立禁令:凡现任官员三代血亲,百年内不得经商、从政、从军;凡资产超过十万华元的商人及其三代血亲,百年内不得从政、从军、经商。官员之间、商人之间、官商之间,永不准联姻。”

  “第四,”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关于遗产。资本家的财产可以传给子女,但每一代继承,须上交国家百分之二十作为‘社会贡献金’。传到第六代时——”

  他看向周世昌:“第六代,已经和第一代没有血缘上的实质联系。凭什么坐享其成?所以第六代继承时,全部财产收归国有,转为公共基金,用于教育、医疗、养老。”

  法庭炸开了锅。

  “这不公平!”一个商人跳起来,“我们辛苦赚的钱……”

  “辛苦?”李石头猛地转身,“缫丝厂的女工,每天在八十度的蒸汽前站十二小时,手上烫得没一块好皮——这叫不辛苦?矿工在三百米深的地下挖煤,随时可能塌方——这叫不辛苦?农民在烈日下弯腰插秧,脊背晒脱三层皮——这叫不辛苦!”

  他的眼中燃起怒火:“你们的‘辛苦’,是坐在办公室里拨算盘!是请客吃饭拉关系!是踩着千万人的尸骨往上爬!这也配叫辛苦?!”

  那商人瘫坐下去。

  李石头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服。你们会说:自古财产传家,天经地义。你们会说:我挣的钱,凭什么不能全留给子孙?”

  他走回审判台,从案头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共和国成立十年来,全国法院受理的命案记录。”他翻开册子,“其中,因土地纠纷杀人者,三千七百二十一件;因工钱拖欠杀人者,一千八百九十三件;因高利贷逼死人命者,四千五百六十六件……总计,一万零一百八十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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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册子重重合上。

  “这一万多人,”李石头看着台下每一个人,“他们也有子孙。他们的子孙,本可以活着,读书,工作,成家。但因为你们的‘天经地义’,他们死了。”

  “现在,你们告诉我——”

  他一字一顿:

  “是你们的财产传承重要?”

  “还是这一万多条人命重要?”

  “是这个国家永远被几个家族把持重要?”

  “还是让每个孩子,无论出身,都有公平的机会重要?!”

  审判庭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旁听席最后一排,一个老农颤巍巍站起来。

  他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手上全是老茧,腰却挺得笔直。

  “李主席……”老人声音嘶哑,“俺……俺叫刘三,襄阳刘家庄的。共和元年,您给俺分了田。共和三年,俺孙子上了学堂。共和五年,俺老伴得了急病,是公社医院救的,没要钱。”

  他老泪纵横:“今天……今天您又说,往后种田不交税了……俺……俺……”

  老人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鞠躬,一次又一次。

  像是点燃了引线,旁听席上,工人们站起来了,农民们站起来了,教师们站起来了,医生们站起来了。

  他们不是鼓掌,不是欢呼,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片突然挺立的森林。

  而那些商人、士绅、前朝遗老,在森林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苍白。

  李石头看着这片森林,眼中终于有了温度。

  “刚才那些律令,”他缓缓开口,“不是我个人定的。是三千二百万份民意调查的结果,是六百名国民代表审议通过的,是共和国宪法精神的体现。”

  他顿了顿:

  “这个世界,不需要皇帝。”

  “也不需要财阀世家。”

  “更不允许——权力世袭,财富永固。”

  “我们要建的,是一个每个人都有机会,但没有人能垄断机会的国家。”

  “这条路上会有阻力,会有反对,会有流血。”

  “但我相信——”

  他看向窗外。

  黎明时分,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洒在苏州古城墙的青砖上。

  “天,总会亮的。”

  审判结束了。

  周世昌被押下去时,腿软得站不住。

  而那些女工们走出法庭,走进晨曦里。

  她们没有欢呼,只是安静地走着,但每个人的腰杆,都比来时挺得更直。

  因为她们知道:从今天起,她们工作八小时拿的工钱,会比从前工作十二小时更多。

  因为她们知道:从今天起,她们的儿女,有机会和任何人的儿女一样,读书,工作,甚至——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

  晨光越来越亮,照亮了苏州河,照亮了石桥,照亮了这座千年古城里每一张平凡却坚毅的脸。

  而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个真正属于所有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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