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火车站的 ＂告别约定＂

　　八月的尾巴，空气里弥漫着夏末的燥热与离愁。出发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林屿森的行李箱在前一晚就已经收拾妥当，此刻静静地立在林家客厅中央，像一艘即将启航的船。苏念安一早醒来，心就悬着，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她看着妈妈帮忙准备路上吃的食物，听着隔壁传来隐约的走动和说话声，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快得让人心慌。

　　吃过早饭，林爸爸检查着车况，林妈妈还在反复确认行李有没有遗漏。苏念安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隔壁的忙碌，脚像生了根，挪不动步子。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平安符，是昨天特意去庙里求的。

　　“念安，我们准备出发了。”林妈妈看到她，招呼道。

　　苏念安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林屿森正从屋里出来，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姿挺拔，清爽得如同雨后青竹。他看到苏念安，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

　　“屿森哥。”苏念安走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发紧。她把手里的平安符递过去，“这个……给你，路上平安。”

　　那是一个红色的小锦囊，上面绣着“平安”二字。

　　林屿森看着她，接过那个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小小锦囊，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两人都微微一顿。

　　“谢谢。”他将锦囊小心地放进了随身背包的隔层里。

　　去火车站的路上，车内气氛有些沉闷。林爸爸专注开车，林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注意事项，从饮食起居到人际交往。林屿森坐在副驾驶，大多时候只是“嗯”一声作为回应。苏念安和林妈妈坐在后座，她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青城火车站永远人声鼎沸。售票厅、候车室、站台上，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和送行的人。空气里混杂着汗水、泡面和离别的味道。

　　林屿森要去的那所大学在北方，车程近十个小时。他们来到对应的站台，绿色的火车像一条安静的巨龙，匍匐在铁轨上。

　　距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林爸爸和林妈妈还在最后叮嘱着，帮他把行李放上行李架。

　　苏念安和林屿森站在稍微远离人群一点的地方。站台上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得她眼睛发涩。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白色的帆布鞋尖，努力想把那股涌上鼻腔的酸意压下去。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记得吃饭？这些普通的关心话，在此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到了那边……记得打电话。”最终，她只挤出这么一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林屿森应了一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低垂的脑袋上，看着她紧紧抿住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站台上响起了广播，提醒旅客尽快上车，送行的亲友请站在安全线外。

　　时间到了。

　　林爸爸和林妈妈从车厢里下来，眼眶都有些发红。

　　“爸，妈，我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林屿森对父母说道，语气沉稳。

　　“到了就来电话啊！”林妈妈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声音哽咽。

　　林屿森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苏念安。

　　站台上的风更大了，吹得人衣袂翻飞。广播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还有别的送行者的哭泣与告别。

　　在这片喧嚣之中，林屿森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苏念安面前。

　　苏念安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他，里面盈满了将落未落的水光。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悸，包含了太多她此刻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有关切，有不舍，有叮嘱，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然后，在苏念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坚定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拥抱。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力道克制，带着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和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苏念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震动。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三秒。

　　他很快便松开了她，仿佛刚才那个逾越了寻常“兄妹”界限的动作，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告别仪式。

　　他看着她瞬间呆住、连哭泣都忘了的表情，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湿润的眼角。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像带着电流，让她浑身一颤。

　　“等你上大学，”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就去接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踏上了火车的台阶。

　　苏念安还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怀抱的余温尚存，眼角被他触碰过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烫，耳边回响着他那句清晰的承诺。

　　「等你上大学，我就去接你。」

　　火车汽笛长鸣一声，车轮缓缓启动。

　　“屿森！到了记得打电话！”林妈妈追着启动的火车喊道，用力挥手。

　　林屿森站在车厢门口，朝着父母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他的目光越过父母，再次落在了那个依旧呆呆站在原地的女孩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隔着逐渐拉开的距离，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底。

　　苏念安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火车慢慢加速，他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变小、模糊。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她用力地、拼命地朝着火车离开的方向挥着手，直到那绿色的车尾彻底消失在站台的尽头。

　　站台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空荡荡的铁轨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离愁。

　　林妈妈走过来，搂住苏念安的肩膀，轻声安慰：“别难过了，念安。屿森说了，等你上大学他就去接你呢。”

　　苏念安靠在林妈妈怀里，用力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那不是难过。

　　那是被巨大的、混杂着离别的酸楚、拥抱的悸动和那个沉重承诺所带来的冲击，共同淹没后的、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火车带走了他，却留下了那个短暂的拥抱，和那句沉甸甸的约定。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高中生活，将进入一个有着明确倒计时的、等待与奔赴的新阶段。

　　等她上大学，他就来接她。

　　这个约定，像一颗种子，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带着离别的泪水和对重逢的无限期盼，疯狂生长。

　　第二十七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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