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一次 ＂跨城探望＂

　　高三的日子像上了发条，在永无止境的试卷和复习资料中飞速旋转。秋意渐深，梧桐叶落了一地，又被寒风卷走。苏念安已经习惯了每天与那个深褐色笔记本为伴，将繁重的课业、细微的情绪，以及偶尔冒出的、关于北方那个城市的想象，一一付诸笔端。

　　国庆假期临近，校园里开始浮动起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对于高三学生而言，这是高考前最后一个可以稍作喘息的长假，尽管各科老师早已布置了堆积如山的作业。

　　假期的前一天，苏念安在笔记本上写下：「明天开始放假了，有七天。作业好多，感觉比上学还累。不知道你会不会回家？」

　　写到最后一句，笔尖顿了顿，还是写了上去。她不敢抱太大希望，大学刚开学，他或许有活动，或许路途遥远……她甩甩头，合上笔记本，试图将这点隐秘的期待压下去。

　　假期第一天，苏念安睡到自然醒，阳光已经洒满了大半个房间。她慵懒地起床，吃着妈妈准备的早餐，计划着今天要攻克哪几套试卷。

　　门铃响了。

　　妈妈去开门，随即传来她带着惊喜的声音：“屿森？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苏念安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碗里，牛奶溅了出来。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撞着胸腔。

　　她冲到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玄关处。林屿森穿着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肩上背着双肩包，风尘仆仆，却依旧身姿挺拔。他似乎瘦了一点，眉宇间带着些许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沉静，此刻正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念安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屿森哥……”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嗯。”林屿森看着她，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放假了，回来看看。”

　　林妈妈热情地把他拉进屋，嘘寒问暖。苏念安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真的回来了！就在她写下那句“不知道你会不会回家”之后。

　　他……是看到了笔记本才回来的吗？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得更快了。

　　林屿森和父母简单聊了几句大学的适应情况，然后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苏念安。

　　“出去走走？”他问道，语气自然。

　　“啊？好！”苏念安几乎是立刻点头。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天空是高远的湛蓝色。两人默契地走向那条熟悉的、通往学校的路，最终在那棵他们无数次碰头的老梧桐树下停住。

　　树叶几乎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在地上投下交错复杂的影子。长椅上落了些枯叶。

　　林屿森用手拂去落叶，示意苏念安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她旁边。

　　距离很近，苏念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远方城市的清冽气息，混合着秋日阳光的味道。她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

　　“大学生活……怎么样？”她找着话题，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还好。课程比高中深，但时间自由些。”林屿森回答得简洁，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给你的。”

　　苏念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金属书签，造型是他们大学标志性建筑的剪影，下面刻着大学的英文缩写。

　　“哇，好漂亮！”苏念安拿起书签，爱不释手，“谢谢屿森哥！”

　　“纪念品。”他淡淡道，目光落在她明显欢喜的脸上，顿了顿，又问，“高三，压力大吗？”

　　话题转到了她身上。苏念安握紧手里的书签，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出口。

　　“嗯，有点。”她点点头，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数学最后的大题总是不太会，物理电磁学还是有点晕，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有时候会觉得，好像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别人……”

　　她说着自己的烦恼和焦虑，这些在笔记本上写过无数次的话，此刻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感觉更加真实，也更加委屈。

　　林屿森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只是目光专注地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等她说完，他才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高三都这样。重点是查漏补缺，保持自己的节奏。你基础不差，跟得上。”

　　他没有说太多空泛的安慰，而是给出了冷静的分析和肯定。这比任何“加油”“你可以的”都更让苏念安感到踏实。

　　“嗯。”她用力点头，心里的烦躁似乎被抚平了一些。

　　“那个笔记本，”他忽然转换了话题，目光看向她，“我看到了。”

　　苏念安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再次爆红。他看到了！看到了她写的那些题，那些琐碎的日常，还有……那些小心翼翼的思念？

　　“我……我就是随便写写……”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屿森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几乎要埋到胸口的下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题目的解法，我晚点写给你。”他说道，语气如常，仿佛那些倾诉情绪的文字并不存在，或者，他选择用一种更体贴的方式，不去点破她的羞窘。

　　“哦……好。”苏念安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两人在梧桐树下坐了很久。大部分时间是苏念安在说，说着高三的趣事和烦恼，说着夏晓冉的八卦，说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期待。林屿森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回应一两句，或者给出简洁的建议。

　　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秋风拂过，带着凉意，但苏念安却觉得，这是进入高三以来，最温暖、最安心的一刻。

　　因为他回来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七天，哪怕他大部分时间可能还要陪父母或者处理自己的事情，但只要知道他就在隔壁，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她那颗因为高三而一直紧绷着、悬浮着的心，就仿佛找到了落点。

　　这次跨城探望，像一场及时雨，滋润了她干涸疲惫的高三生活。

　　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且艰难，但至少此刻，阳光正好，他在身旁。

　　第二十九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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