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数学难题的 ＂专属老师＂

　　林屿森那不容置疑的维护，像一块投入湖心的巨石，在苏念安的高一（3）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李明第二天就赔了一本崭新的化学课本给她，甚至还想塞给她干洗校服的钱，被苏念安拒绝了——她觉得没必要那么较真。李明似乎也吸取了教训，之后与她相处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件事带来的直接影响是，班级里关于苏念安和“高二那个学霸学长”关系的议论，从好奇和猜测，更多转向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认知：苏念安是林屿森罩着的人，别轻易招惹。这种认知让苏念安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也让她在收获夏晓冉这种真心朋友的同时，与一部分同学无形中隔开了一点距离。

　　不过，苏念安暂时没太多心思去细究这些人际关系的变化。开学一周多，各科课程逐渐步入正轨，学习压力如同渐渐收紧的绳索，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尤其是数学。

　　班主任李老师的课，节奏快，逻辑强，知识点密集。苏念安初中数学基础尚可，但面对高中更具抽象性和综合性的内容，她开始感到力不从心。那些函数图像、集合符号、逻辑命题，在她眼里不再是有趣的图形和符号，而是变成了缠绕在一起的、理不清的乱麻。

　　第一次数学随堂小测的成绩发下来，鲜红的“68”分像一记闷棍，敲得苏念安头晕眼花。她盯着卷子上那些刺眼的红叉，尤其是后面两道她几乎没怎么动笔的大题，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湿冷的石头。周围同学或欣喜或懊恼的讨论声，她都听不真切了，只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一种混合着挫败、羞愧和焦虑的情绪将她紧紧包裹。

　　夏晓冉考了八十多分，凑过来想安慰她，看到她的分数和苍白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念安，第一次嘛，不适应很正常。”

　　道理都懂，但那种被落下的恐慌感，却真实而尖锐。她知道林屿森数学极好，是那种能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存在。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这分数难以启齿。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很笨、很麻烦的妹妹。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快地涌出教室。苏念安却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将那张折了好几折、试图掩盖分数的数学卷子，塞进了文件夹的最底层。

　　走到校门口，林屿森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倚靠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上，单肩背着书包，目光落在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柔和。看到她出来，他站直身体，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他随口问了一句，视线在她脸上扫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残留的沮丧和强打的精神。

　　“没什么，收拾东西慢了。”苏念安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闷。

　　林屿森没再追问，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往常，苏念安总会叽叽喳喳地说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或者抱怨一下作业太多，但今天，她异常沉默。

　　林屿森侧目看了她几次，终于在她第三次无意识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时，开口打破了沉默：“遇到麻烦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是追问，更像是一种陈述。

　　苏念安脚步一顿，鼻子突然有点酸。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从小到大，她任何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数学……考砸了。”她声音很小，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大人。

　　林屿森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责备的神情，仿佛这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他“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分数不重要。哪些题不会？”

　　他直接跳过了安慰和询问分数的环节，切入了问题的核心。这种务实的态度，反而让苏念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她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拿出那张被她蹂躏得有些皱巴巴的卷子，递给他，手指指着后面那片空白的区域：“这两道大题……完全没思路。”

　　林屿森接过卷子，就着夕阳最后的光线，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然后又翻到前面，看了看她做错的选择题和填空题。他的目光专注，修长的手指在卷面上轻轻点着，似乎在分析她的错误类型。

　　不过几分钟，他将卷子递还给她，言简意赅：“知识点掌握不牢，综合运用能力弱。基础题概念模糊，大题找不到切入点。”

　　每一句都精准地戳中了苏念安的痛点。她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

　　走到两家门口的分岔路，苏念安低声道：“屿森哥，我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心里盘算着今晚要熬夜啃数学书了。

　　“等等。”林屿森却叫住了她。

　　苏念安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看着她说：“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放学后，我给你补一小时数学。”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一如他之前说“放学等我”一样。

　　苏念安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啊？可是……高三不是很忙吗？你会不会耽误时间？”

　　林屿森是高三，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她怎么能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不影响。”林屿森回答得干脆利落，似乎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小时而已。你的问题不算严重，梳理一下，跟上进度不难。”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就这么定了。七点半，来我家书房。”

　　说完，他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大门，走了进去。

　　苏念安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张不及格的数学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因为麻烦他而产生的愧疚，有因为他毫不犹豫伸出援手而涌起的巨大暖流，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特殊对待的悸动。

　　他那么忙，却愿意每天抽出一小时，专门为她补课。

　　这真的……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吗？

　　夏晓冉那些调侃的话语，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耳边回响。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数学成绩提上去，不能辜负屿森哥的好意。

　　晚上七点半，苏念安准时敲响了林家的大门。是林妈妈开的门，看到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爱的笑容：“念安来啦？快进来，屿森在书房等你呢。阿姨给你们切点水果。”

　　“谢谢阿姨。”苏念安乖巧地道谢，换上拖鞋，熟门熟路地走向二楼林屿森的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书墨香气和林屿森身上特有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书桌上台灯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晕，林屿森已经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几本高三的复习资料和一叠试卷。看到她进来，他抬了抬眼，示意了一下书桌对面的椅子。

　　“坐。”

　　苏念安有些拘谨地坐下，拿出自己的数学课本、练习册和那张卷子。

　　林屿森放下手中的笔，将她的卷子拿过去，铺在两人中间。他没有直接从大题讲起，而是翻到前面她做错的基础题，一道一道地问她当时的解题思路，然后指出她概念理解上的偏差和计算中的疏漏。

　　他的讲解方式和他的人一样，清晰、冷静、直击要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他不会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引导她一步步思考，找到问题的关键。

　　“函数定义域，先考虑分母不为零，再考虑根号下非负。”

　　“看到这种不等式，先尝试因式分解，或者构造函数图像。”

　　“集合的交并补，画韦恩图是最直观的方法。”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像是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过苏念安原本混沌的思路。她跟着他的引导，慢慢理清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线索，竟然真的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遇到她反复出错或者理解困难的地方，林屿森会微微蹙眉，但并不会不耐烦，而是换一种方式，或者找来类似的例题，反复讲解，直到她彻底明白为止。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两人偶尔的低声交流中悄然流逝。台灯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起，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气氛安静而专注。

　　林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自家那个平日里清冷淡漠的儿子，正微微倾身，手指点着课本，耐心地对着身边的女孩讲解着什么。而女孩则仰着脸，神情专注，眼神里带着豁然开朗的明亮。

　　林妈妈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轻轻放下果盘，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补课结束的时候，刚好过去一个小时。林屿森合上课本：“今天先到这里。回去把这几类错题整理到错题本上，明天我检查。”

　　“嗯！”苏念安用力点头，感觉这一个小时的收获，比她自己埋头苦学一个晚上还要大。她看着林屿森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轮廓，心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屿森哥。”

　　林屿森收拾着桌上的资料，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下，灯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他没说什么，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苏念安抱着书本走出林家书房，夜风带着凉意拂面，她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抬头望去，夜空中繁星点点，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数学带来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和安心的感觉。她知道，前路或许依旧会有难题和挫折，但至少，在她身边，有这样一位“专属老师”，会为她点亮一盏灯，指引她前行。

　　只是，当她躺在床上，回想起书房里灯光下他专注的侧脸，回想起他清冽嗓音耐心的讲解，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失去了平稳的节奏。

　　这份独属于她的“补习”，究竟是源于责任，还是藏着某些她尚未读懂、也不敢细究的温柔？

　　这个疑问，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那颗星，在她心底闪烁着微弱却持续的光芒。

　　第四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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