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零号管廊（噬音之壁·往昔刻痕）

　　冰冷、滑腻、绝对黑暗。

　　这是撞入那涟漪后的第一感觉，仿佛跌入了某种巨兽的食道，正在被吞咽向未知的深渊。身后杨守义引爆自身能量与那毁灭光柱碰撞的轰鸣，以及厅堂崩塌的巨响，在没入这片黑暗的瞬间，便被彻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绝对的寂静，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心悸。

　　徐天、徐小雨、猴子三人如同被抛入虚无，在一条无法感知方向的管道中向下滑落。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只有那滑腻的管壁触感和不断加速的下坠感。

　　“哥…哥哥！”徐小雨带着哭腔的惊呼声响起，但声音一出口，就像被海绵吸走了一样，迅速衰减，几乎传不到一臂之外。

　　“抓紧我！”徐天低吼，同样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里传播极其困难。他紧紧抓住妹妹的手，另一只手试图抓住旁边的猴子，却捞了个空。

　　“猴…”他刚想大喊，却猛地闭嘴。在这里，声音的消失太过诡异，大喊大叫只会更快暴露位置（如果有什么东西在监听的话）并消耗宝贵的氧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全力运转感知。路引手套上的“驿”字光芒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照亮他自己和紧贴着的徐小雨，光芒仿佛被周围的黑暗贪婪地吮吸着。而那点湛蓝光点，在经历了杨守义的事件后，变得异常黯淡，几乎微不可察，只是偶尔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如同风中残烛。

　　下滑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坡度逐渐变缓，最终他们三人先后摔落在一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基底上，没有受伤。

　　徐天立刻翻身爬起，将徐小雨护在身后，路引光芒向四周扫去。

　　光线依旧无法及远，只能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他们似乎身处一条更加宽阔的圆形管道内部，管壁依旧是那种暗沉、光滑、能吸收光线和声音的奇特黑色材质。脚下的“地面”则是同种材质，但更软，踩上去微微下陷。

　　“猴子？”徐天压低声音呼唤，声音依旧传不远。

　　“咳…咳…在这儿…”旁边不远处传来猴子微弱的回应，伴随着一阵摸索声。很快，猴子踉跄着的身影也出现在光芒边缘，他看起来摔得有点懵，但没大碍。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地方？”猴子压低声音骂道，声音同样迅速消散，“怎么一点声都没有？老子心跳声都快听不见了！”

　　确实，这里的寂静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听觉功能被剥夺了。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无声地笼罩下来。

　　徐天示意两人靠近，借助路引的微光，仔细观察四周。管壁光滑得不可思议，摸上去冰冷而死寂，没有任何缝隙或接口，仿佛是一体成型后抛光而成。

　　“零号管道…”徐天想起那冰冷电子音最后的词句，“连林三笑的监控都无法覆盖的地方…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地方？”

　　他尝试将路引手套按在管壁上，这一次，没有数据洪流反涌，也没有任何信息反馈。管壁似乎完全隔绝了能量的渗透和探测。“驿”字的光芒照射在上面，连倒影都极其模糊，仿佛光线也被吃掉了一大半。

　　这里像是一个绝对的信息黑洞。

　　然而，就在徐天几乎要放弃时，一直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徐小雨，忽然怯生生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侧前方的管壁：“哥哥…那里…好像有东西…”

　　徐天和猴子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路引光芒勉强照亮的边缘，那一片看似光滑无比的黑色管壁上，似乎真的有一片区域不太一样。

　　他们小心地靠近。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并非什么凸起或刻痕，而是一片极其细微的、颜色比周围管壁略浅一点的区域，像是某种磨损或者残留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非常奇怪，像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模糊的指纹，又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蕨类植物化石的痕迹，深深地“印”在了管壁材质内部。

　　“这啥玩意儿？”猴子好奇地伸手想去摸。

　　“别动！”徐天低声阻止，他凝神感知着那片印记。路引手套没有反应，但那点湛蓝光点，却在此刻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徐小雨看着那片印记，小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地小声说：“感觉…有点熟悉…暖暖的…”

　　暖暖的？徐天一愣，这冰冷的管壁怎么可能暖暖的？

　　他心中一动，示意徐小雨：“小雨，你试着…像平时控制净火那样，轻轻碰一下它看看？千万别用力！”

　　徐小雨虽然害怕，但对哥哥无比信任。她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指尖萦绕起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净火微光，轻轻地触碰向那片奇异的浅色印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印记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三人脑海深处的嗡鸣响起！

　　那片浅色印记所在的区域，管壁的内部，突然亮起了无数比针尖还要细小的、金色的光点！这些光点迅速连接、流转，构成了一副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不断变化的立体能量脉络图！

　　这脉络图与林三笑那苍白冰冷的数据流截然不同，它充满了某种古老的、生机勃勃的、却又带着难以言喻威严的韵律！

　　同时，那一直吞噬声音的管壁，似乎在这一小片区域暂时“失效”了。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的苍老叹息声，伴随着那金色脉络的流转，隐隐约约地传入他们脑海：

　　“………第九次…播种…依旧…排斥……” “………路径…偏差…需…调整…” “………‘源初之火’…印记…残留…或许…” “………等待…下一个…轮回…”

　　叹息声和低语断断续续，含义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沉重到极致的疲惫和一种亘古的守望感。

　　这声音…这能量感觉…绝非林三笑！

　　徐天心中巨震！这“零号管道”的存在时间，恐怕远比林三笑的计划更加古老！它似乎关联着某种更宏大、更久远的秘密！“播种”？“源初之火”？这些词语让他莫名地联想到那堆篝火余烬，以及地脉深处那五色土台封印的“绝渊”。

　　难道林三笑只是后来者？他发现了这处古老遗迹，并在此基础上建造了他的“映世之壁”和清道夫系统？

　　就在他思绪翻腾之际，那金色的脉络图和古老的叹息声骤然消失，那片浅色印记也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管壁再次恢复了那死寂的、吞噬一切的状态。

　　“刚…刚才那是什么？”猴子结结巴巴地问，脸都吓白了。

　　徐天摇摇头，心中疑团更多。但他确信了一点：这条“零号管道”，绝非林三笑所能完全掌控，这里藏着连他都不知道，或者无法理解的秘密。

　　而小雨的净火，似乎是激活这些古老残留印记的“钥匙”之一。

　　“继续往前走，注意观察管壁。”徐天沉声道。既然这里有第一个印记，就可能还有第二个。

　　三人再次小心翼翼地前行，这次更加留意管壁的情况。果然，在前行了大约两百米后，他们又发现了第二处类似的浅色印记。

　　这一次，印记的形状像是一道闪电，又像是一棵逆生长的树。

　　同样由徐小雨用净火微光触碰激活。

　　金色的立体脉络再次亮起，这一次，伴随而来的是一段更加清晰的、带着急切情绪的意念碎片，依旧苍老：

　　“………警告！‘祂’已察觉…路径…被污染！” “………截断！必须…截断…联系！” “………代价…巨大…但…必须…” “………留下…路标…予…后来者…”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那闪电状的印记附近，管壁表面竟然缓缓浮现出三个极其古朴的、并非现代文字的符号，深深地烙印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金光，持续了数秒后才缓缓隐去。

　　徐天死死记住了那三个符号的形状！这似乎是那位古老的“守望者”留下的重要信息！

　　他们继续前进，又陆续发现了第三处、第四处印记。

　　第三处印记状如漩涡，激活后得到的意念碎片充满了悲伤与决绝： “………失败…‘摇篮’…被污染…” “………放逐…自我…放逐…” “………守护…最后…‘火种’…”

　　第四处印记则是一个简单的圆环，内部有一个点。激活后的意念却异常简短，只剩下两个字，重复了三次： “………记住…” “………记住…” “………记住…”

　　每一处印记，都揭示着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一个关于“播种”、“污染”、“截断”、“放逐”和“守护”的悲壮故事，似乎关乎这个世界的某个巨大秘密，远非江城陷落这么简单。而林三笑的所作所为，似乎只是这个古老悲剧的最新一章，甚至可能他本身也是“污染”的一部分。

　　徐天的心越来越沉。他感觉自己正在触碰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漩涡。

　　终于，在激活了第五处状如沙漏的印记后，得到的意念碎片指向了前方：

　　“………通道…尽头…‘抉择之间’…” “………‘火种’…或…‘余烬’…” “………小心…‘镜’…”

　　意念消散。

　　前方管道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出口。

　　那里就是“抉择之间”？

　　而就在他们准备走向出口时，徐天无意中将路引光芒扫过刚才激活沙漏印记的管壁附近。

　　光芒掠过之处，他猛地发现，在那片管壁的下方，极其隐蔽的角落里，竟然有人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刻划下了一行细小的、歪歪扭扭的现代汉字！

　　那字迹很新，与周围古老的气息格格不入！

　　上面写的是：

　　“他们都错了！钥匙不是‘控制’，是‘共鸣’！——苏”

　　苏？！

　　苏九黎？！

　　她来过这里？！在什么时候？！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徐天感觉自己的思维几乎要爆炸了。古老的守望者、林三笑的阴谋、杨守义的牺牲、苏九黎的留信…无数线索在此交织缠绕！

　　而前方“抉择之间”的微光，如同迷雾中的灯塔，吸引着他们，也散发着未知的危险气息。

　　零号管廊的寂静，仿佛在无声地咆哮着无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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