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星海首单

　　源海的乳白色光晕在身周无声流淌，像一片没有边际的温暖海洋。离开“守望者”星港已经过去三个标准时程，徐天三人保持着稳定的巡航速度，沿着“定星椟”投射出的淡蓝色导航光带前行。

　　怀中的“原初胚胎”传来沉静而规律的搏动，如同熟睡婴儿的心跳。徐天分出一丝阵图感知时刻关注着它的状态，同时将更多心神投入到对周围环境的扫描中。

　　“这感觉……真不习惯。”猴子在意识连接里嘟囔，“以前在城里送外卖，好歹有街道有楼号。现在这地方，前后左右上下全都一个样，连个参照物都没有。”

　　徐天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猴子的抱怨点醒了他——没错，这片看似完全同质化的源海光晕，其实并非真正“空无一物”。他的阵图感知正捕捉到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变化：有些区域的光晕更浓郁，流动更缓慢；有些地方则隐约有极淡的波纹状结构，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扰动过。

　　“有参照物。”徐天在意识连接中回应，同时将阵图感知捕捉到的几处特征点共享给同伴，“看见那团螺旋状的光晕褶皱了吗？还有左下方那片颜色稍暗的区域。这些就是‘路标’。”

　　徐小雨仔细感应着那些细微特征，若有所思：“就像……以前我们在旧城区送件时，那些没有门牌号的老房子，得靠门口的石狮子、歪脖子树或者墙上的涂鸦来认路？”

　　“就是这个道理。”徐天肯定道，“源海不是真空，它有自身的‘地形’。能量密度、流动方向、规则结构的细微差异——这些都是导航的依据。‘定星椟’给的是理论最优路径，但实际走起来，得靠我们实时判断‘路况’。”

　　他说话间，阵图感知突然捕捉到前方导航路径上一个异常波动点。那处源海光晕的流动出现了不自然的“打旋”，就像水流遇到了看不见的障碍物。

　　“减速。”徐天下令，三人同时降低速度。

　　随着靠近，异常点的细节在感知中清晰起来——那是一片直径约百米的区域，源海光晕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涡流。涡流中心，规则结构出现了微弱的“稀薄化”现象，虽然远不及“虚渊”那般恐怖，但也足以对经过的物体产生拉扯和干扰。

　　“小型规则湍流区。”徐天判断，“星图上有标注这类现象，但位置和规模会随时间漂移。看来旧地图的精度确实有限。”

　　“绕过去？”猴子问。

　　徐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阵图感知深入扫描着这片湍流区，大脑飞速运转。绕行意味着要偏离导航路径，增加航行时间和风险。直接穿过则可能消耗更多能量，甚至对胚胎造成不必要的颠簸。

　　几秒后，他做出了决定：“不绕。贴着它的边缘切过去，利用涡流外缘的‘推力’加速通过，就像……”他顿了顿，找到一个精准的比喻，“就像骑电动车遇到侧风，正确调整角度和重心，反而能借上一点力。”

　　“这能行吗？”徐小雨有些担心。

　　“理论上可行。”徐天的银白之眼中数据流闪烁，阵图感知已经完成了对涡流结构的三维建模，“涡流外缘的能量流方向与我们的航向呈四十五度夹角。如果我们调整姿态，以三十度切入角切入，在通过时主动施加一个反向的微调力，就能将侧向推力转化为部分前进助力。关键是时机的把握和力度的控制——猴子，你来负责稳定姿态；小雨，你准备净火屏障，以防有未探测到的规则碎片被卷出来；我来导航和发指令。”

　　分工明确。三人调整阵型，徐天在前，徐小雨在左翼，猴子在右翼后方。怀中的胚胎似乎感应到什么，搏动微微加快，传递出一丝好奇而非恐惧的情绪。徐天用意识温柔安抚：“没事，第一次‘上路’，总会遇到点颠簸路段。”

　　他们开始向涡流区靠近。

　　距离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当导航光带与涡流外缘即将交汇的瞬间，徐天低喝：“切入！”

　　三人同时调整方向，以精准的三十度角切入涡流外缘。刹那间，一股明显的侧向力传来，就像真的有强风从侧面吹来。猴子的“不动”感知全开，沉凝的力量笼罩三人，将本应导致轨迹偏移的侧向力稳稳“压”住，转化为船体般稳定的前进基底。

　　“就是现在！”徐天感知着能量流的变化，“小雨，净火屏障，扇形展开！猴子，向左微调三度，持续两秒后回正！”

　　徐小雨双手虚按，白金色的净火从掌心涌出，在前方展开一道弧形光幕，温柔却坚定地将几片从涡流中溅射出的、闪烁着不稳定光泽的规则碎片推开。猴子则精准地执行着微调指令，让三人的整体姿态在湍流中保持最优角度。

　　三秒、五秒、十秒——他们如一片轻盈的叶片，贴着汹涌却规律的涡流边缘滑过。在通过中段时，徐天敏锐地捕捉到能量流最强的“助推点”，立即下令：“加速！借力！”

　　三人同时爆发力量，顺着涡流外缘的推力方向冲出。那一瞬间，速度陡然提升三成，像是被无形之手推了一把，轻快而平稳地脱离了湍流区域。

　　当身后那片打旋的光晕重新变成均匀的乳白色时，猴子长舒一口气：“我靠……成了！老徐，你这‘借风骑车’的法子真行！”

　　徐天也松了口气，阵图感知确认胚胎状态平稳，甚至因为刚才适度的规则波动刺激，核心搏动显得更有活力了一些。“不是我的法子。”他笑了笑，“是以前送件时跟老骑手学的。遇到横风不能硬扛，也不能完全躲开，得会‘借势’。看来不管送的是外卖还是……‘这个’，”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胚胎，“道理都一样。”

　　徐小雨收回净火，眼中带着笑意：“哥哥，你刚才调整角度的样子，让我想起你以前在手机地图上划配送路线，总是要找那条‘既不太绕又能避开所有红灯’的完美路径。”

　　“职业习惯。”徐天摇摇头，看向“定星椟”的导航界面。刚才的借力通过，不仅没有延误，反而让他们比预计时间提前了约十分钟抵达下一个航路点。“继续前进。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两个时程就能看到‘采集站·三号’的信号信标了。”

　　航行继续。有了第一次应对规则湍流的经验，三人的配合更加默契。徐天将阵图感知的扫描模式调整为“递进式焦点扫描”，不再均匀覆盖四周，而是像快递员规划路线时那样——主要关注前方和关键节点，对两侧和后方只保持基础警戒，以节省心神消耗。

　　这种源自职业本能的策略调整效果显着。接下来的航程中，他们又遇到了两处小型湍流区和一片规则密度较高的“粘滞区”，都在徐天提前预警和精准指挥下，或借力、或绕行、或以最小代价通过。

　　当“定星椟”的导航界面显示距离目标还有最后一段航程时，徐天突然抬起手：“停。”

　　三人悬停在光海之中。前方，乳白色的源海光晕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暗色的轮廓。

　　“那就是‘采集站·三号’？”猴子眯起眼睛。

　　“应该是。”徐天将阵图感知聚焦过去。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结构，通体覆盖着哑光色的金属外壳，表面有多处破损和凹陷。它静静地悬浮在光海中，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能量反应，像一具死去的金属巨兽。

　　但徐天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他低声说，“星图标注这里是‘轻度损坏’。但这破损程度……远超‘轻度’。而且……”

　　他的阵图感知捕捉到了更细微的东西。在那座死寂的采集站周围，源海光晕的流动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断层”。就像一块透明玻璃上的裂痕，肉眼难以察觉，但光线流过时会有一丝扭曲。

　　“有东西在这里活动过。”徐天的声音沉了下来，“不是很久以前，是不久前。周围的环境规则被‘梳理’过，留下了痕迹。”

　　徐小雨和猴子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是林三笑的人？”猴子握紧了拳头。

　　“不确定。”徐天摇头，阵图感知全力展开，如同无形的雷达波扫过采集站及其周边区域，“痕迹很淡，而且……手法很奇怪。不像是纯粹的数据侵蚀，也不像是暴力破坏。更像……某种‘采集’或‘取样’留下的残留波动。”

　　他沉思几秒，做出了决定：“计划变更。不直接靠近。我们先在外围建立观察点，收集足够信息后再决定是否进入。”

　　“明白。”徐小雨点头，“需要我布置净火警戒网吗？”

　　“要，但隐蔽布置。”徐天指向采集站侧后方一片规则结构相对复杂的区域，“去那里，利用环境背景掩盖净火波动。猴子，你负责警戒周边。我来尝试远程扫描采集站内部结构。”

　　三人悄然改变航向，如潜入深水的游鱼，无声无息地滑向那片规则复杂区。怀中的胚胎似乎感应到了紧张气氛，搏动变得轻微而谨慎，像是在配合他们的隐蔽行动。

　　星海中的首单“配送”——前往采集站获取补给——在抵达目的地的这一刻，突然蒙上了一层意外的阴影。

　　徐天一边布置扫描阵图，一边在心中快速评估。这意外状况打乱了原计划，但也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检验他们这段时间成长，以及验证“快递员”的应变能力，在真正危机中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的机会。

　　源海寂静，前方的金属废墟如同一个沉默的谜题。而解题的钥匙，掌握在这支自诩为“逆风快递”的小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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