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墓园迷踪

　　凤凰山陵园，坐落在城市西郊的山坳里，远离主干道，环境清幽却也偏僻。晨雾尚未散尽，灰白色的墓碑层层叠叠，沿着缓坡向上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高大的松柏沉默矗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若有若无的香火气味。

　　行动队在黎明前就已到位，无声地布下了观察网。几组便衣侦查员伪装成晨练者或前来祭扫的家属，分散在陵园入口和主要道路附近。两架经过伪装的小型无人机如同归巢的鸟儿，悄无声息地落在陵园深处高耸的松树枝头，摄像头和热成像仪对准了停车场和那栋孤零零的管理处小楼。

　　陆涛和老张坐在陵园外一处地势稍高的民房二楼，这里是临时观察点。屏幕上是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那辆可疑的厢式货车停在停车场角落，车身沾满泥点，与周围几辆落满灰尘的私家车相比，显得“新鲜”许多。管理处是一栋带小院的平房，此时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热成像显示，屋内至少有四个清晰的人体热源，其中三个集中在似乎是客厅或办公室的区域，另一个单独在里间，似乎在休息。

　　“四个人。车辆状况符合描述，轮胎纹路与之前物流园监控抓拍到的残留痕迹初步吻合。”老张低声道。

　　“陵园管理处有几个人？”陆涛问旁边一位提前赶到、已与当地派出所对接过的侦查员。

　　“正常编制就两个人，一个主任，一个管理员，都是本地人，年纪偏大。最近没听说有增加人手或者换人。”侦查员回答。

　　“那多出来的两个，很可能就是‘货栈’的押运员或者交接人员。”陆涛判断，“联系陵园主任的家人或者可靠社会关系，在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确认主任和管理员目前是否安全。同时，查一下陵园最近的安防、水电、特别是网络线路有无异常申请或接入。”

　　命令迅速下达。很快，信息反馈回来：陵园主任和管理员昨天下午均正常下班回家，今早家人确认其在家，并未提及夜间值班。陵园的夜间安防系统在三个月前曾报修，之后一直处于“待升级”的瘫痪状态。电信记录显示，管理处座机昨晚七点后无通话记录，但其宽带网络在凌晨两点至四点间，有异常的数据上传活动，流量不大但持续稳定，目的地IP经过多层跳转，初步分析指向海外。

　　“他们利用陵园这个偏僻且安防薄弱的场所，作为临时中转和通讯点。管理处很可能被控制了，或者……主任和管理员中有人被收买。”老张分析。

　　陆涛看了看时间，上午八点二十分。陵园通常在八点半正式开放。

　　“等开放后，第一波祭扫人群进去时，派两个生面孔，以咨询墓地事宜或者寻找先人墓位为由，靠近管理处观察，重点是确认屋内人员状态、有无被捆绑或胁迫迹象，以及那辆货车的细节。注意，不要直接闯入或表现出明显的侦查意图。”

　　八点半，陵园铁门缓缓打开。早已等候在外的零星祭扫者陆续进入。两名年轻侦查员扮作一对为家中长辈寻购墓地的兄妹，拿着地图，看似随意地走向管理处。

　　他们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警惕的中年男人的脸，不是已知的主任或管理员。

　　“什么事？”

　　“大哥，我们想咨询一下，现在还有没有位置好一点的墓地？双穴的。”女侦查员语气自然。

　　“这事找主任，他九点才来上班。你们等会儿吧。”男人语气生硬，说着就要关门。

　　男侦查员眼疾手快，用手轻轻抵住门，同时目光迅速扫过门缝内的景象：客厅里还有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几个手机，烟灰缸里堆满烟头。地上散落着一些快餐盒。没看到被捆绑的人，但气氛明显不对。

　　“那请问主任大概九点多久能到？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时间有点紧。”男侦查员继续搭话。

　　“不知道！等着！”男人不耐烦地推上门，咔嚓一声从里面反锁了。

　　两名侦查员对视一眼，装作无奈地离开，走到远处一棵树后，低声汇报：“至少三名陌生男性，神情疲惫但警惕性高。没看到主任或管理员，可能被关在其他房间。屋内陈设杂乱，有大量电子设备。货车就在旁边，车尾对着管理处后窗，距离很近。”

　　信息证实了判断。这里是一个被临时“征用”的据点。

　　“申请特警支援，准备突击。首要目标是确保可能被挟持人员安全，控制所有嫌疑人，搜查车辆和房间，获取证据。”陆涛下达命令，“行动时间定在九点十分，那时可能有更多祭扫者进入，动静稍大一些也不会太突兀。行动要快，防止他们销毁数据或驾车冲撞。”

　　九点零五分，两辆伪装成绿化洒水车的特警突击车，沿着陵园侧面的小路悄然驶近。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在陵园围墙外完成集结。无人机确认，管理处内四人仍在原位，一人似乎在里间睡觉。

　　九点十分。陵园内已有十来位祭扫者分散在各处。

　　“行动！”

　　命令通过骨传导耳机下达。特警队员如同猎豹般翻越围墙，从不同方向直扑管理处。破门锤瞬间撞开前后门，震撼弹的巨响和强光在狭小空间内爆发！

　　“警察！不许动！”

　　突击过程干净利落。客厅里的三名男子甚至没来得及从沙发上完全站起，就被按倒在地。里间睡觉的那人刚摸到枕头下的手枪，就被破窗而入的特警队员死死控制。整个过程不到十五秒。

　　经搜查，管理处内并未发现陵园主任和管理员。控制这四人后，突击队员立即对各个房间进行搜查，最终在储藏室的一个旧衣柜里，找到了被绑住手脚、蒙住眼睛、堵住嘴巴的主任和管理员。两人除了受到惊吓，并无明显外伤。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获救的主人惊魂未定。

　　“警察。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对你们做了什么？”老张一边给他松绑一边问。

　　“昨天……昨天傍晚快关门的时候，他们开着一辆货车来的，说是供电局的，要检修陵园线路，让我们配合。我们也没多想，就让他们进来了。结果他们一进来就把我们绑了，关在这里……还拿走了我们的手机和钥匙……”主任声音发抖，“他们……他们没打我们，就是不让出声，给了点水和吃的……吓死我了……”

　　看来，对方只是想利用这个场地和身份掩护，并无意伤人增加不必要的关注。

　　四名嫌疑人被迅速带离现场。技术勘查组立即对管理处和那辆货车进行细致搜查。

　　管理处内，除了大量烟蒂、食品包装和几个睡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电子设备：三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硬盘已被物理破坏，但数据恢复专家已到场）、多部加密手机和卫星电话、几个大容量移动硬盘（部分已被格式化）、以及一套小型的信号增强和屏蔽装置。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被撕碎的纸片，拼接后显示是一些潦草的交接记录，提到了“货已验”、“款未清”、“下一个点待通知”等字样，落款只有一个模糊的字母“K”。

　　货车车厢经过彻底搜查。外部看似普通，内部却另有乾坤：加装了额外的钢板和隔音材料；地板有隐蔽的夹层，里面藏着几套未拆封的特殊工具（可用于精密仪器拆装或小规模焊接）；车厢壁上有固定的支架和缓冲绑带，显然是用来运输易碎或精密物品的；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使用过的特种包装材料，上面沾有微量荧光粉末——这种粉末与在物流园D区第七仓位发现的痕迹相同。

　　更重要的是，在驾驶座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发现了一部老式的、但保养很好的模拟对讲机，以及一张手绘的、非常简略的线路图。线路图标注了几个点，用箭头连接，其中一个点写着“凤凰山”，另一个点标着“老船厂”，还有一个点写着“三号码头（废）”，最后一个点则是一个问号，旁边标注着日期——今晚，23:00。

　　“老船厂”、“三号码头（废）”……这些都是城市历史记忆中的旧地点。而今晚23:00，显然是他们计划中的下一个“交接”或“转移”时间。

　　“立刻查‘老船厂’和‘三号码头’的现状和周边环境！通知水警和海事部门，留意相关水域夜间动向！”陆涛立刻下令。

　　嫌疑人被带回市局突击审讯。这四人显然不是核心成员，只是“流动货栈”的底层操作员，负责根据指令开车、看守货物、与上下线进行简单交接。他们对自己的上线所知甚少，只知道代号“K哥”，通过加密单线联系，每次任务指令、交接地点、甚至车辆都是临时提供。他们甚至不清楚运输的货物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很重要，不能出岔子”。

　　“K哥”很可能就是“货栈”环节的直接负责人，或许是“园丁”邱志业那个级别的中层，甚至是马国华手下负责物流的执行者。

　　审讯还在继续，但对今晚可能发生的“交接”的追踪，已经刻不容缓。

　　陵园行动取得了成果，截获了一个正在运作的“货栈”节点，获得了新的线索和可能的行动时间表。但“K哥”及其背后的指挥链依然隐匿，而那张指向“老船厂”和“三号码头”的线路图，预示着水面之下，可能还有一场隐蔽的物流活动即将发生。

　　暗流涌动，从陆地渗透到了水岸。而这一次，他们获得了一个具体的时间窗口。

　　陆涛站在陵园外，看着被缓缓开走的厢式货车和技术勘查车辆，目光投向城市东南方向——那里，是老工业区，也曾是江岸船厂林立之地。废弃的船厂和码头，在夜色中，是否会再次成为“幽灵”出没的舞台？

　　时间，正在滴答走向夜晚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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