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塞纳河下的暗影

　　巴黎的安全屋位于第八区一栋不起眼的奥斯曼风格建筑顶层，窗外能瞥见远处蒙马特高地的轮廓。房间内窗帘紧闭，只有几盏低照度的台灯亮着，光线集中在临时拼凑起来的工作台上。

　　芯片被小心地连接到一台经过特殊加密和物理隔离的便携式分析终端。沈翊和夏青（通过加密线路远程协作）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屏幕上，数据流的瀑布无声倾泻，复杂的解密算法正在运行。陆涛站在他们身后，目光锐利。老张和两名队员守在门口和窗边，监听器里传来楼道和街道上细微的环境音。

　　“加密层级非常高，混合了多种非标准算法。”沈翊盯着进度条，低声道，“比我们之前在国内遇到的‘棱镜’通信加密还要复杂一个数量级。可能需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

　　“芯片的物理结构也很特殊。”夏青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轻微杂音，“内部有自毁机制触发感应器，一旦检测到暴力破解或异常电流，会立即熔毁核心存储单元。设计思路非常……专业且不留余地。李明远用这种方式保存信息，说明他预见到了极高的风险。”

　　工作台另一侧，摊开着陈伯笔记的高清扫描件，以及沈翊初步破译出的“星图”片段。那些用古怪符号连接的点位，与一张巴黎老城区地图叠加着，有几个点模糊地落在了塞纳河沿岸、拉丁区，以及……城市地下墓穴网络的某些边缘区域。

　　“星图上的符号，有些与芯片外壳内侧蚀刻的微型标记有相似之处。”沈翊将放大后的芯片外壳图像与笔记符号对比，“可能是一种双重验证，或者互补的信息系统。”

　　时间在沉默而紧绷的分析中流逝。窗外的巴黎渐渐沉入更深的夜色，远处偶尔传来警笛或醉汉的喧哗，更衬托出屋内的寂静。

　　凌晨两点十七分。

　　“解密进程突破第一层！”沈翊突然低呼一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正在尝试解析数据结构……”

　　屏幕上的乱码开始重组，变成相对可读的文件夹列表和文件预览图。大部分文件是图片格式——拍摄下来的手稿、笔记、信件照片。文字多种多样：法文、英文、德文，还有一些夹杂着奇怪符号的古拉丁文或炼金术符号。其中几张手绘的图纸，赫然描绘着类似Type-X晶体结构、能量场谐振腔原理的简图，时间标注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这些是……”陆涛凑近屏幕。

　　“早期的、散落在欧洲各地的、关于特殊矿物能量属性及生物效应研究的私人笔记或非公开报告！”夏青的声音带着震惊，“看这份，署名缩写‘A.L.’，1978年，苏黎世……这份，1985年，维也纳……还有这个，像是某个小修道院的藏书楼记录，提到了‘赋予思考之石’的传说……李明远馆长在几十年间，系统性地收集了这些散逸的、被视为边缘或异端的学术资料！”

　　这解释了“故纸堆”的含义。李明远和陈伯一样，是一个在正统学术边缘默默搜集、整理危险知识的“收藏家”和“守望者”。他所掌握的，可能是“棱镜”计划部分技术源头的历史拼图。

　　“有没有关于‘棱镜’组织本身，或者近期活动的记录？”陆涛问。

　　沈翊快速浏览着解锁的文件列表。“有一个加密子文件夹，名称是‘当代回响’，解密需要第二层密钥……正在尝试从芯片物理特征和笔记星图中提取可能的密钥……”

　　就在这时，守在窗边的队员突然压低声音：“陆队，有情况。街对面咖啡馆二楼，靠窗位置，那个穿风衣戴帽子的男人，二十分钟前就在那里，没点东西，一直看着我们这个方向。刚才他接了个电话，现在起身离开了，但走的方向不是下楼，而是进了咖啡馆后部，那里可能有后门。”

　　被监视了？他们抵达巴黎不到二十四小时，行踪就暴露了？

　　“老张，带一个人，从消防通道下去，绕到咖啡馆后面看看，注意隐蔽，不要冲突，确认对方去向和是否有接应。”陆涛冷静下令，“其他人，提高警惕，准备转移。”

　　老张点点头，和一名队员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

　　沈翊的额角渗出细汗，解密进程进入最关键阶段。第二层密钥的提示，来自陈伯笔记中一段关于“以星光为钥，以地脉为引”的晦涩诗句，以及芯片上几个看似装饰性的微小凹点排列。

　　“星光……地脉……”沈翊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和触控板上飞快操作，将星图坐标、凹点位置、甚至巴黎城市地下水管及地铁线路图（现代地脉？）的数据输入辅助计算程序。“尝试组合匹配……”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框：“密钥验证通过。”

　　“打开了！”沈翊立刻点开“当代回响”文件夹。

　　里面文件不多，但每一个都触目惊心。

　　几份扫描的机密备忘录片段，来自不同欧洲研究机构或基金会，内容涉及对“PrisConsortiu（棱镜联盟）的“非公开资金支持评估”和“潜在应用领域风险简报”，日期在近五年内。一份经过大量涂黑的人员往来名单，但残留的部分显示了一些欧洲学术界、商界甚至政界边缘人物的名字与代号“Gardener”（园丁）、“Curator”（馆长）、“Architect”（建筑师）的邮件联系记录。

　　最关键的，是一个名为“播种计划-欧洲试验场评估”的PDF文档摘要。摘要提到，基于“Ψ-核心”技术的初期实地环境适配测试，已在欧洲数个“历史遗留设施或低监管区域”进行，重点评估“神经场”与不同文化背景、城市环境及地质条件下的“共振兼容性”与“信息渗透效率”。列举的测试区域代号包括“雅典娜神殿”（Athena’s Cer，疑似指某处古希腊遗址下的秘密空间？）、“黑森林回声”（ck Forest Echo，德国黑森林地区？）、“午夜画廊”（Midnight Gallery，可能指某个夜间关闭的博物馆或地下艺术空间？）……而最后一个，代号“巴黎脉搏”（Paris Pulse），状态标注为“已部署，深度休眠，待唤醒。”

　　巴黎脉搏！一个已经部署、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测试场？在巴黎那里？

　　文档没有给出具体坐标，但提到“选址依据：历史能量异常记录点（参见档案L-7）、现有地下空间可利用性、本地合作方掩护能力。”档案L-7，很可能就在李明远收集的那些早期资料中。

　　沈翊立刻在已解密的文件中搜索“L-7”。很快，他找到一份编号L-7的泛黄笔记照片，是一位十九世纪末法国神秘学学者的记录，描述他在巴黎圣日耳曼德佩区附近一次“通灵实验”中，仪器记录到持续的地磁异常和“仿佛来自地底的规律性神经电脉冲模拟信号”，他将其归因为“城市古老灵魂的集体潜意识波动”，并标注了大致区域。

　　圣日耳曼德佩区……那里是巴黎的文化核心区之一，遍布咖啡馆、书店、画廊，也是地下墓穴网络分布密集的区域。

　　“需要更精确的位置。”陆涛盯着屏幕，“李明远可能知道，或者有其他线索指向。”

　　话音未落，老张的通讯接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急促：“陆队，咖啡馆后面是条小巷，连通另一条街。我们跟丢了。对方很警觉，进了小巷后可能换了装或者有车接应。不过，我们在巷子垃圾箱边发现了这个。”

　　他发回一张照片：一个被丢弃的、揉成一团的透明塑料手套，手套指尖部位，沾着一点极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

　　“取样，带回来。小心处理，可能有毒或放射性。”陆涛命令。

　　暗红色粉末……这颜色让人瞬间联想到老码头机房墙壁上那些仿佛有生命的“锚点”图案颜料。

　　对手的触角果然已经伸到了这里，而且反应迅速。他们不仅在监视，可能也在采取行动。

　　“沈翊，加快速度，把所有解密数据备份到多重加密的云存储，并准备一份精华摘要。我们需要立刻和安娜以及巴黎警方负责此案的警官分享部分信息，争取更主动的协作，同时，我们必须抢在对方完全清除痕迹或转移‘巴黎脉搏’之前，找到它。”陆涛快速决策，“另外，联系夏博士，让她分析老张带回来的粉末样本，看是否与Type-X矿石或‘棱镜’使用的其他材料有关。”

　　工作台前，沈翊十指如飞，进行着最后的整理和备份。窗外，巴黎的夜空阴沉，云层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无声的暴雨。

　　塞纳河水在黑暗中无声流淌，河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也吞噬着这座城市无数秘密的倒影。而此刻，一些沉睡在河床之下、墓穴深处、或者古老街巷中的“脉搏”，正等待着被唤醒，或者被永久沉寂。

　　他们的巴黎之夜，注定漫长。而真相的轮廓，如同河面上的灯影，随着水波摇曳，时而清晰，时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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