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鲸歌与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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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纬75度,格陵兰海与挪威海交界处。

  “北方学者”号像一片倔强的树叶,在越来越狂暴的灰黑色海面上剧烈起伏。八级风卷起的浪头高达六米,狠狠拍在船舷和加强过的舷窗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雪花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横着抽打过来,能见度降至不足五百米。

  舰桥内,所有人都系着安全带,紧抓固定物。仪表盘上的灯光在昏暗空间里闪烁,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脸。

  “风暴中心在我们东南方向约八十海里,正在缓慢移动。”奥拉夫船长紧握着舵轮,声音在海浪咆哮和船体呻吟的间隙中传来,“我们正处于它的外围锋面。情况比预报的坏,风速还在增加。”

  沈翊盯着雷达和声呐屏幕。代表“寒鸦”船只的光点仍在移动,但速度明显减慢,航向似乎也有微小调整——他们在试图寻找相对避风的航线,或者利用风暴边缘的混乱,甩掉可能的追踪。

  “水下信号有更新吗?”沈翊提高声音问埃里克。

  埃里克戴着耳机,全神贯注于声呐监听系统。“那个低频主动声呐脉冲,在过去一小时内又出现了两次,间隔不规则,位置在变化,但始终在我们和‘寒鸦’船只之间的海域游弋。它现在更像是一个……水下巡逻单位。”

  “能确定不是自然现象或已知的科研设备吗?”伊戈尔问。

  “脉冲编码方式很特殊,有规律但不属于公开数据库里的任何已知民用或常规军用模式。”埃里克调出一段经过处理的声纹图谱,“而且,就在刚才,伴随第二次脉冲,我们收到了一段……更长的水声信号,持续了五秒左右。”

  他将这段信号播放出来。舰桥内响起一种低沉、悠长、富有节奏感的嗡鸣,中间夹杂着短促的滴答声,听起来既不像机械噪音,也不像已知的海洋生物发声。

  “这声音……”勒布伦皱起眉头,“有点像我年轻时在法国海军服役时,听过的一种实验性水下通讯编码,但那是几十年前的项目,早就终止了。”

  “具体是什么项目?”沈翊追问。

  “项目代号‘海妖之歌’,旨在开发极低频、长距离、隐蔽的水下通讯方式,利用特定频率与深海声道结合,实现超视距信息传递。但因为能耗巨大、数据速率低且对海洋哺乳动物可能产生干扰,最终没有实用化。”勒布伦回忆道,“如果‘棱镜’重启或改进了这种技术……”

  这意味着“寒鸦”并非孤立无援,他们可能与水下单位,甚至与“方舟”本身,保持着某种隐蔽的通讯链接。而这片风暴海域,噪音背景巨大,反而可能为他们提供了掩护。

  “能否尝试解析这段信号内容?”沈翊问埃里克。

  “信号加密方式未知,而且背景噪音太强,获取的片段很可能不完整。需要时间,但……风暴环境下,信号干扰和衰减很严重,不一定能成功。”埃里克实话实说。

  就在这时,船体猛地向一侧倾斜超过三十度,所有人都被甩向一边,各种未固定的物品哗啦作响。奥拉夫船长奋力将舵轮打回,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船体才艰难地回正。

  “不行了!”奥拉夫大喊,“风力超过九级了!我们不能再保持这个航向和速度!必须转向,寻找相对背风面,或者下锚抗风!否则船体结构有风险!”

  伊戈尔看向沈翊。强行追击的计划(方案A)在如此恶劣的海况下已近乎自杀。

  沈翊看着雷达屏幕上那个仍在顽强移动的红色光点,又看了看外面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海天。他咬了咬牙:“转向!执行方案B!放弃正面拦截,转为隐蔽跟踪!奥拉夫船长,请利用你对这片海域的了解,寻找既能规避风暴、又能保持对目标大致追踪的航线!”

  “明白!”奥拉夫立刻开始操纵船只转向,船头劈开巨浪,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朝着风暴相对较弱的西北方向驶去。这个方向会让他们暂时远离“寒鸦”,但能保全船只和人员。

  “埃里克,全力监听那个水下信号和‘寒鸦’的动向。卢卡、萨米尔、汉斯,检查全船状况,确保所有设备固定,做好损管准备!勒布伦,尝试联络巴黎,更新我们的状态和决定!”伊戈尔一连串命令下达,舰桥内再次忙碌起来,但少了那份孤注一掷的紧绷,多了些务实的凝重。

  船只在风暴中艰难地调整着姿态。追踪变成了被动地“尾随”,主动权暂时让给了对手和天气。

  同一时间,缅甸边境以东,某国境内一处隐蔽的私人小型机场。

  一架喷涂着货运公司标志的里尔60XR小型公务机已经预热完毕,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陆涛、安娜、老张和吴山在两名接应人员的陪同下,快步穿过细雨,登上舷梯。

  机舱内经过改装,空间紧凑但功能齐全,设有简易的医疗监测设备和通讯终端。吴山被安置在最舒适的座位上,安娜立刻为他接上便携式生命监护仪。

  “直飞挪威特罗姆瑟,航程约十小时。中间会在哈萨克斯坦的阿克套经停加油,并更换机组。”接应的负责人,一个精干的中年男子对陆涛说,“沈翊先生那边已经收到你们出发的消息。特罗姆瑟那边会有人接应,然后安排你们转乘直升机前往‘北方学者’号的预定汇合点,或者根据情况,直接前往斯瓦尔巴的备用集结地。”

  陆涛点头致谢,目光却落在舷窗外。雨夜中的东南亚机场灯光迷蒙,与他们即将前往的北极冰雪世界形成鲜明对比。短短几天,从巴黎到西伯利亚,再到缅北雨林,如今又要冲向地球顶端。这场围绕人类意识自主权的战争,战线之长、跨度之大,超乎想象。

  飞机滑跑,起飞,很快爬升至平流层,变得平稳。吴山拒绝了安娜提供的镇静剂,只是闭目养神,双手依旧轻轻搭在那本《拮抗录》上。

  “吴老,”陆涛坐到他旁边的位置,轻声问,“您之前提到,‘火宅之危,冰海之舟’。除了字面意思,还有什么更深的指向吗?”

  吴山缓缓睁开眼,看着机舱顶部昏暗的灯光:“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第一代有明确记录的‘吴山’,是个游方的道士,也懂些堪舆之术。清末民初,天下大乱,他在云贵川一带行走,见过很多‘人心失常’、‘戾气横行’的事。他发现,有些地方,特别是那些刚经历过战乱、屠杀或者巨大变故的地方,地下的‘石髓’——也就是我们说的Type-X矿物——会变得特别‘燥’,容易引动人的负面情绪,甚至产生幻觉和集体性的癔症。”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久远的传承:“他认为,天地人是一体的。人世间的剧烈动荡、痛苦、恐惧,会像‘火’一样,灼烧大地,也‘点燃’那些敏感的‘石髓’。这就是‘火宅之危’。而那些被‘点燃’的‘石髓’,其谐振特性会改变,变得更容易被引导和利用,也更容易……孕育出一些违背天地自然之理的东西。”

  “所以‘冰海之舟’?”安娜也凑过来听。

  “‘舟’,可以是渡人脱离苦海的工具,也可以是把人载向更可怕深渊的囚笼。”吴山眼神深邃,“师父的师父预言,当‘火宅’之危达到顶点,世间‘燥石’遍布,会有人试图建造一艘最大的‘舟’,不是渡人,而是想用这‘舟’,把所有人都‘装’进去,按照他们的想法,重塑一个‘清净’却死寂的世界。这艘‘舟’,很可能建在至阴至寒之地,因为只有极寒,才能暂时压制住‘燥石’的‘火性’,让它们稳定下来,被精确控制。冰海,就是这样的地方。”

  陆涛和安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这番基于古老堪舆和朴素哲学的解释,竟然与现代科技推演出的“棱镜”计划——利用Type-X矿物,在北极建立“方舟”作为意识控制放大器——有着惊人的隐喻契合。

  “所以,‘方舟’不仅仅是物理建筑或放大器,”陆涛缓缓道,“在您师门的理解里,它还是一个汇聚了全球‘苦难印记’(被‘点燃’的Type-X矿物)和试图强行‘降燥’、施加统一秩序的……仪式场?”

  吴山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所以,对抗它,不能只靠炸掉几台机器。机器坏了可以再造。得从‘根’上,化解或干扰那种强加的‘秩序场’,让被压抑的、属于人本身的‘杂音’和‘不定’重新活泛起来。这需要理解‘场’的运作,也需要……一点机缘和勇气。”

  他看向舷窗外无尽的黑暗云层:“我们带去的这点东西,就像一颗小石子,想扔进一个大湖里,激起多大涟漪,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飞机在夜空中平稳地向西北方向飞行。驾驶舱传来机长的声音:“即将进入中国领空,一切正常。”

  而在他们下方不可见的海洋上,另一场与风暴和未知强敌的周旋,正在激烈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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