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铁证如山

　　第二十七章：铁证如山

　　墓穴中发现的骸骨证据，像最后一块沉重的拼图，嵌入了专案组精心构筑的证据链。陈明远案，性质彻底改变，从一起疑点重重的交通事故，正式升格为故意杀人案。

　　法医实验室的显微分析和元素检测报告出来了。陈明远胸骨柄后方的细微划痕和应力性骨折，确认是由一种高硬度、略带棱角的细长圆锥形金属工具造成，工具表面可能镀有铬层。经过与从王海加工店搜查到的、以及周永福桥下密室里发现的各类工具进行比对，其损伤特征与一种特定型号、常用于精密机械调试的合金撬杠的尖端高度吻合。而这种撬杠，正是当年红星机械厂07车间的标配工具之一。

　　与此同时，对孙耀民的审讯取得了决定性突破。

　　在铁证和强大的心理攻势下，面对自己即将面临的不仅仅是贪腐，而是更为严重的杀人罪指控时，孙耀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瘫坐在椅子上，汗水浸透了衬衫，断断续续地交代了那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血腥往事。

　　当年，红星机械厂引进那台问题机床后，作为技术骨干的陈伯（陈金土）很快就发现了设计缺陷和安全隐患，并记录在私人笔记中。时任副厂长的周永福（当时尚未下海）和负责生产的车间主任王海，为了赶工期和讨好上级，强行要求投入使用。在一次调试中，李建国果然因设备故障被切断手指。

　　事故发生后，周永福和王海慌了神。他们威逼利诱陈伯，要求他修改数据，签字认定是李建国操作不当。陈伯耿直，坚决不从，并威胁要向上级反映。

　　“当时……周永福说，陈金土就是个榆木疙瘩，不识抬举，留着他是个祸害。”孙耀民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当时作为建委的科长，与周永福已有勾结，负责在市政项目上为其提供便利，也参与了这次危机的“处理”。“王海就说……他那个儿子陈明远，性格懦弱，在学校老受欺负……要是出个‘意外’，陈金土肯定就垮了，没心思再闹了……”

　　于是，一场卑劣的阴谋开始酝酿。由王海找人（后来证明是赵铁柱，当时还只是个学徒，被王海用钱和前途控制），多次在放学路上欺凌、殴打陈明远，制造其“性格问题”和“与人结怨”的假象。陈明远尺骨上的陈旧性骨裂和身上的条索状伤，便是那时留下的。

　　最终，在一个雨夜，王海和赵铁柱将陈明远骗至城郊偏僻路段，由赵铁柱用车间带来的合金撬杠，从背后猛刺其胸腔，制造内伤。随后，王海驾驶事先准备好的、车头经过改造的旧货车，伪造了撞击现场。大雨完美地冲刷了大部分痕迹，而当年办案人员中，也有被周永福通过关系打过招呼的人，一份漏洞百出的“意外”认定书就此出炉。

　　“我……我当时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我没阻止……”孙耀民双手捂住脸，声音带着哭腔，“周永福答应我，事后在旧城改造项目上给我更大的份额……我……我鬼迷心窍……”

　　陈伯在得知儿子死讯，尤其是看到那份明显有问题的认定书后，悲痛欲绝，心中疑窦丛生。但他一介平民，无钱无势，投诉无门。周永福和王海趁机再次施压，以“不要再惹事，否则你老婆也保不住”相威胁（陈伯的妻子当时身体已很不好）。为了病重的妻子，陈伯不得不忍痛签下了那份颠倒黑白的事故认定书，离开了红星厂。

　　妻子的郁郁而终，儿子的不明之死，加上自身的冤屈，三重打击彻底击垮了陈伯。他变得沉默寡言，终日与沙盘为伴。那沙盘，既是他排解巨大痛苦的唯一方式，也成了他潜意识中不断推演、追寻儿子死亡真相的特殊途径。他帮助别人寻踪觅迹，或许，也是在无数次演练着，如何找到自己儿子死亡的真正“痕迹”。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收藏家”系列命案，表面上是王海心理扭曲的罪行，但其深层动机，也与这段黑暗往事有关。王海在周永福的指使下，利用赵铁柱进行犯罪，既是为了满足其变态欲望，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赵铁柱，同时用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命案转移警方事线，掩盖他们更深层的非法活动和二十年前的旧案。而陈伯，这个知晓部分内情、并且始终没有放弃追寻真相的老人，自然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这也是为什么，当陈伯开始用沙盘触及“红星07”的旧怨时，周永福和王海会如此紧张，甚至可能动了灭口的心思。

　　一张跨越二十年，交织着腐败、谋杀、栽赃、陷害的巨大黑网，被彻底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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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东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国徽高悬，庄严肃穆。

　　周永福、孙耀民、王海（虽死，但其罪行被法庭逐一认定）、赵铁柱等一干主犯及从犯，站在被告席上，接受法律的审判。

　　公诉人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宣读起诉书，出示证据。从敲下的巨额赃款，到名单上的利益输送；从红星厂被掩盖的事故，到陈明远被谋杀的真相；从“收藏家”系列的残暴，到试图灭口陈伯的阴谋……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触目惊心。

　　法庭内旁听席上，坐满了受害者家属、媒体记者和关心此案的市民。李建国坐在前排，听着公诉人陈述他当年的冤屈和家破人亡的悲剧，老泪纵横。陈伯的几位老街坊也来了，默默地抹着眼泪。

　　陆涛坐在公诉人席旁，作为主要侦查人员出席。他面容沉静，内心却波澜起伏。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坐在瓦房里，对着沙盘沉默推演的孤独身影。

　　最终，审判长庄严宣判：

　　周永福，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孙耀民，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赵铁柱，因被胁迫参与部分犯罪且有重大立功表现（指认王海、周永福），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其他涉案人员，根据参与程度和罪行轻重，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不等。

　　法槌落下，声震四壁。

　　罪恶，终于得到了法律的严惩。

　　走出法庭，外面阳光灿烂。陆涛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胸中积郁已久的块垒，似乎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驱车来到城北公墓，先去了陈明远的墓前。墓碑已经被清洗干净，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清晰了些。陆涛放下一束白菊，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明远，安息吧。害你的人，已经伏法了。”

　　然后，他走到不远处陈伯的墓前。墓碑依旧简洁。

　　“陈伯，”陆涛看着墓碑上老人的名字，轻声说，“案子，结了。周永福、孙耀民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李建国师傅的冤屈，也洗清了。您和明远，都可以瞑目了。”

　　风吹过墓园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回应。

　　陆涛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他知道，这座城市还有很多罪恶需要去打击，还有很多失踪的人需要去寻找。陈伯不在了，但他留下的那种对真相的执着、对正义的坚守，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他转身，离开墓园，步伐坚定。

　　土地公或许已逝，但寻踪之路，永不停歇。守护这片土地的职责，将由活着的人，继续肩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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