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临界操作

　　决定是在沉重的寂静中做出的。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基于冰冷数据和有限时间的残酷权衡。

　　“准备执行优化脉冲方案。”陆涛的声音割破了凝滞的空气，目光扫过沈翊、周教授和技术组长，“医疗组，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所有抢救设备待命，人员就位。技术组，最后校准发射参数，模拟运行三次，确保能量输出绝对精确，误差不能超过百万分之五。”

　　“明白！”

　　“收到！”

　　病房内外瞬间进入一种高度秩序化的忙碌状态。医疗团队如精密仪器的部件，快速而沉默地调整着设备，检查着静脉通路，将除颤仪等急救设备推到触手可及的位置。技术组则围绕着发射控制器，进行最后一次参数校验和虚拟发射模拟。

　　沈翊将优化后的脉冲序列——一套比第一次复杂得多、频率调制更精细、时间控制更严苛的“钥匙”——注入控制器。他的手指在确认键上悬停了片刻，然后稳稳落下。

　　“参数确认。发射装置准备就绪。能量输出稳定。发射端生物耦合正常。”技术组长的汇报声平稳传来。

　　周教授最后看了一眼“河道工”的生命体征综合图，那上面汇聚了心跳、血压、血氧、脑电、毒素代谢、肝肾指标等十几条曲线，每一条都徘徊在危险边缘。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内部通讯器说：“医疗组准备完毕。患者目前状态为可执行操作临界点。授权发射。”

　　陆涛站在观察窗中央，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他的视线穿透玻璃，落在“河道工”毫无血色的脸上，也落在那枚小小的、紧贴其背部的发射探头上。

　　“三、二、一……发射。”

　　控制器的指示灯极轻微地闪烁了一下。能量脉冲无声无息地注入。

　　观察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块汇集了所有关键监测数据的主屏幕。

　　最初的三秒，仿佛时间停滞。所有曲线都保持着原有的微弱波动。

　　第四秒，植入物附近的肌电信号率先出现剧烈反应！不是之前试探时的微小波动，而是一簇密集的、高幅度的尖峰脉冲，持续了约零点五秒，随即陡然平息。

　　紧接着，心电图上，一个室性早搏突兀地出现，随后是短暂的窦性心动过速，心率瞬间冲上140，又在一阵药物干预下被强行压制回落，稳定在110左右，节律略显不稳。

　　最揪心的是脑电图，原本微弱的α波和δ波几乎被一阵杂乱的高频β波和θ波覆盖，仿佛大脑深处刮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生命体征波动超出预期！但尚在可控范围！”医疗团队的实时汇报带着紧绷。

　　“毒素代谢标记物！”沈翊紧盯着那条曲线。

　　曲线在剧烈的心肺神经扰动中，先是出现了一个比第一次更深的下探，幅度接近百分之五！但还没等人们心头一松，曲线又以更快的速度反弹，瞬间超越了发射前的基线，并继续向上攀升！

　　“抑制失败？还是触发了反向加速代谢？！”技术组长失声道。

　　“不对……看反弹后的曲线形态！”沈翊眼睛一亮。反弹后的曲线，其上升的速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不是直线上升，而是一种逐渐趋于平缓的爬升。同时，另一个监测更特异性毒素蛋白构象变化的指标显示，毒素的“活性形态”比例，在经历了初始的混乱后，开始出现缓慢但持续的下降。

　　“脉冲可能干扰了毒素释放或代谢的‘控制开关’，导致初期出现混乱和假性升高，但最终导向了对毒素活性的持续抑制！”沈翊快速分析，“看！心跳和脑电的异常也在同步减缓！”

　　果然，屏幕上，心率逐渐向90-100的区间稳定，节律趋于规整。脑电图的“风暴”也在平息，紊乱的波形被一种虽然依旧微弱、但更有组织性的慢波活动所取代。

　　周教授紧盯着综合生命指标：“血压稳定，血氧饱和度未受明显影响。主要脏器灌注指标……暂时稳定。他扛住了。”

　　一阵无声的、巨大的压力释放感，弥漫在观察室。每个人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效果能维持多久？”陆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模型预测，这种‘抑制态’可能持续四到八小时，取决于他自身代谢和植入物的后续反应。我们需要持续监测，并准备后续的维持性脉冲。”沈翊回答，“但这是一个重大突破！我们证明了，这种‘能量编码’的干预，是有效的！”

　　就在这时，病床上，“河道工”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且并未睁开，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在高度敏感的监控下被清晰地捕捉到。

　　“有轻微意识活动迹象！”一位一直盯着脑电图和微表情监控的医生低呼。

　　从深度昏迷的边缘，被拉回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连接可能。

　　就在这时，陆涛的加密通讯器震动，是老张，声音带着急促和新发现：“陆队！长青生物外围深度扫描有初步发现！在低温库区域的排水口附近土壤中，检测到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标记，与‘河道工’体内毒素中的追踪标记同源！另外，空气微粒分析发现了极少量的人工合成神经递质类似物残留，以及……一种我们数据库里没有完全匹配的、具有特殊晶体结构的无机盐微粒，正在比对。”

　　同源标记！特殊晶体结构！这几乎直接建立了长青生物与“清道夫”毒素制造、乃至可能与Type-X矿石衍生物质处理之间的物理联系！

　　“黑色货车那边呢？”陆涛追问。

　　“还在追查星辉和前沿研究院的背景，暂时没有直接线索。但交通监控回溯发现，货车消失前，曾在一个路口与一辆属于‘市第四污水处理厂’的工程车有过短暂并行。工程车随后驶向了城郊的工业废物处理中心。”

　　污水处理厂？工业废物处理中心？陆涛脑中警铃大作。如果对方要处理“废料”或“痕迹”，那里是绝佳的地点！

　　“立刻秘密调查那辆工程车在相关时间段的行程和所载物品！污水处理厂和废物处理中心，也要安排隐蔽排查，重点是异常化学或放射性物质的收运记录！”陆涛快速下令。

　　线索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现和交织。医院的攻坚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老码头的诡异“蛰伏”，长青生物的铁证残留，高新区消失的货车，以及突然出现的污水处理厂线索……

　　陆涛感到，那张覆盖在“暗河”与“未竟之局”之上的厚重帷幕，正在被多股力量从不同角度同时掀起。但越是接近核心，可能遇到的阻力与危险，也将越是惊人。

　　他看了一眼病房内，“河道工”的生命曲线在干预后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平台期。沈翊和技术组正在紧张地分析数据，为后续的维持性干预做准备。

　　黎明前的黑暗正在褪去，天际线泛起了灰白。但陆涛知道，对于他们而言，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迎来最复杂、最危险的阶段。暗河的水流在多重压力下，可能随时改道，或者，掀起吞噬一切的漩涡。

　　临界操作成功了第一步。但下一步，是巩固战果，还是迎接更猛烈的反扑？答案，藏在即将到来的晨光与依旧深沉的暗影之中。
　　http://www.hlys.cc/58868/8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