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蜃市诡影，晶石为饵

　　枯木林空地中央，黑袍“引路人”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一株最为粗大、早已中空腐烂的巨木。他伸手在树干焦黑的内壁某处一按，无声无息间，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出现在树根之下，向下倾斜延伸，隐有潮湿阴冷的气息散出。

　　“下。”引路人沙哑地说了一句，率先步入洞口。

　　等候的众人略一迟疑，便陆续跟上。云芷混在人群中，保持警惕，踏入洞口。洞道狭窄，人工开凿的痕迹粗糙，石壁上生满滑腻的苔藓，向下延伸了约数百丈，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

　　走出洞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位于沼泽地下的巨大溶洞空间。洞顶悬挂着散发着惨白磷光的奇异矿石，照亮下方。一条浑浊的地下暗河从溶洞一侧流过，发出哗哗声响。暗河两旁，被人为平整出不少空地，此刻已摆开了数十个简陋摊位，有些摊主盘坐于地，面前摆放着寥寥几样物品；也有些摊主支起了小小的禁制光幕，里面封印着看不清真容的宝物。

　　已有百余名同样遮掩了面目的修士在此间或游走，或驻足询价，或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兴奋、猜忌与贪婪。这便是蜃市，永恒界阴影下的非法交易场。

　　“诸位自便。交易自愿，生死有命。子时三刻，暗河上游，‘鬼拍岩’下，有特殊品拍卖。”引路人丢下两句话，身影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不见，显然不愿多管闲事。

　　众人立刻散开，融入这地下集市。

　　云芷没有急于去寻找目标，而是如同一个真正来淘宝的修士，不紧不慢地在各个摊位前流连。她目光扫过那些摊位上的物品：染血的古老残兵，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片，记录着诡异符号的皮卷，盛放在玉盒中、灵光暗淡的奇花异草，甚至还有一些疑似来自天外天战场的金属碎片和能量结晶……

　　东西真伪难辨，来历不明，但的确有那么几样，连她看了都有些心动。不过她牢记此行目的，不为所动。

　　她在留意两件事：一是可能与“能量矩阵”相关的物品或信息；二是……水芸的踪迹。

　　很快，她在靠近暗河上游的一个偏僻角落，发现了水芸。水芸并未摆摊，只是独自一人，有些焦躁不安地站在一块突出水面的黑色岩石旁，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暗红晶石，目光不时瞥向暗河上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脸上的幻术并不高明，云芷能轻易看穿，确认是她无疑。而且，水芸的气息比上次见到时更加虚浮，眉宇间隐隐萦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与她周身纯净的水灵气格格不入。

　　那枚晶石……云芷瞳孔微缩。在她如今太乙圆满的修为和金乌神性加持的感知下，能清晰“看”到，那晶石内部原本温和的精纯火元中，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活跃的紫黑色能量丝线，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虫，正在缓缓蠕动，并不断向水芸握着晶石的手掌渗透。而水芸对此毫无察觉，反而因为晶石的温热而感到“舒适”。

　　“果然有问题……”云芷心中一沉。这晶石不仅是“饵”，更是一件持续施加影响的“媒介”！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装作无意地走到附近一个售卖杂项古物的摊位前，随意翻看着，神识却牢牢锁定水芸。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子时三刻。

　　暗河上游方向，传来三声短促而低沉的石磬敲击声。集市中不少人精神一振，开始向上游汇聚。

　　水芸更是立刻收起焦躁，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神情，握紧晶石，快步跟了上去。

　　云芷也混在人群中，不疾不徐地移动。

　　暗河上游，河水在此处变得湍急，撞击着一块形如鬼爪、高达十丈的狰狞黑色巨岩，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便是“鬼拍岩”。此刻，巨岩下的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五六十人。空地中央，升起一座半人高的石台，台上站着三人。

　　居中一人，正是那引路人黑袍客。他左侧，是一个身材佝偻、脸上带着一张哭笑童子面具的矮小身影；右侧，则是一个身形窈窕、面带薄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的女子，只是那眼眸深处，似乎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

　　“时辰到。”黑袍客沙哑开口，压下了周围的窃窃私语，“老规矩，价高者得，钱货两讫，不问来历，不保安危。”

　　他话音落下，左侧那童子面具佝偻者，便从怀中取出一个贴着数张符箓的黑色木盒，放在石台上。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有血管般银色纹路蠕动的肉瘤状物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强烈的生命波动。

　　“第一件，‘虚空魔胎’幼体。炼化入体，可极大强化肉身活性与恢复力，更有一定几率获得‘虚空穿梭’天赋。起价，千年玉髓三滴，或等价天材地宝、功法秘术。”童子面具下发出尖锐如孩童的声音。

　　立刻有人出价竞争。最终，这诡异的“虚空魔胎”被一名气息阴冷的修士以五滴“万载寒玉精髓”换走。

　　云芷看得心惊。这蜃市拍卖的东西，果然邪门，而且价值不菲。那“万载寒玉精髓”在永恒界也算稀有灵物了。

　　接着，那面带薄纱的女子取出一卷非丝非帛、闪烁着星光的卷轴。“第二件，《星劫炼神术》残卷，源自某个以神魂之道闻名的古界，可淬炼神魂，提升神念强度与韧性，附带三道神魂攻伐秘术。起价，提升修为的丹药一瓶，或防御元神类法宝一件。”

　　这件宝物引发了更激烈的争夺，最终被一位气息浑厚的老者以一瓶“九转化生丹”和一件小盾状元神法宝换走。

　　云芷冷眼旁观，这些宝物虽好，但并非她所寻。

　　终于，在拍卖了四五件物品后，那黑袍客亲自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暗金色晶体。晶体内部，无数细微到极点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组合、变化，构成一个无比复杂精密的立体结构。一股奇异的、能引动法力共鸣的波动，自晶体中散发出来。

　　“第三件，也是本次压轴之一——‘源初聚灵核心’。”黑袍客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诱惑，“此物乃发掘自某处古老遗迹，内蕴一座完整的‘先天聚灵大阵’核心符文模型。参悟之，可大幅提升对灵气汲取、提纯、转化的效率，优化自身功法运行。若能成功复刻构建，于洞府或宗门布下，更是受益无穷。起价……与火、光、生、灵相关的高等天材地宝，或独特传承信息。”

　　云芷目光一凝！这所谓的“源初聚灵核心”，其内部流转的符文结构与道韵，与她发现的那“能量矩阵”同源，但更加完整、复杂！而且，黑袍客特意点明需要“火、光、生、灵”相关的宝物或信息交换……针对性太强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冲着她，或者说，冲着她所代表的“太阳传承”和“长生道果”来的！对方在以此物为饵，钓她上钩，或者说，钓她身上的“特质”！

　　与此同时，一直紧握着暗红晶石、神色愈发渴望的水芸，在看到那“源初聚灵核心”的刹那，身体猛地一震！她手中的暗红晶石骤然变得滚烫，内部的紫黑丝线疯狂窜动！

　　一个清晰无比、充满蛊惑力的声音，直接在她被悄然影响的识海中响起：“得到它……得到那个核心……那是能帮你彻底融合力量、突破瓶颈的钥匙……不惜一切代价……用你手中那枚‘钥匙’去换……”

　　水芸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狂热，她猛地向前一步，举起手中那枚变得赤红、内部紫黑丝线几乎要透体而出的晶石，用因为激动而变调的声音尖叫道：

　　“我换！我用这个换！这是……这是我在‘纪元秘境’核心处得到的‘太阳火种钥匙’！蕴含最精纯的纪元火元，定能符合要求！”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水芸，以及她手中那枚异常刺眼的晶石之上。

　　云芷的心，沉到了谷底。

　　陷阱，终于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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