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火候的瓶颈

　　林珂的手停在半空。

　　那声“咚”还在耳边响。他没去看门外。

　　他闭上眼睛，用【神之味觉】回想刚才的味道。汤的香味、颜色的变化、蛋白下沉的速度、金膜波动的节奏……他全都重新过了一遍。他发现，在怀表响之前，锅里的能量就已经开始不稳了。不是外面的问题，是火出了问题。

　　他睁开眼，蹲下来，看着灶下的火花。

　　小狗耳朵贴着脑袋，尾巴上的火焰比平时暗了一些，呼吸有点急。林珂通过精神链接听到它说：“主人……我跟不上节奏……我以为能撑住的。”

　　林珂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不是你不行，是我太急了。”

　　他说，“这道汤需要在九种火候之间来回切换，像呼吸一样自然。文火煨、中火焖、烈火冲、爆火炸、余火养、回火收、跳火激、叠火融、归火藏——一步错了，整锅就废。”

　　火花抬起头，眼神有些失落。

　　它知道这道菜对林珂很重要。它拼尽全力控温，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还是差了一点。

　　林珂站起身，盖上锅盖，关掉火源。

　　冰魄飘过来，收回霜气。青木的藤蔓卷起香草罐，轻轻放回架子。时晷的白丝缩回陶罐，胖虫蜷成一团，不动了。

　　厨房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锅底残留的热气发出轻微的“嘶”声。

　　林珂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

　　“火候瓶颈——火花当前形态无法实现九火无缝切换。”

　　他又加了一句：

　　“需提升控温精度至毫厘级，或等待进化契机。”

　　写完，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材料没问题，时机有时晷帮忙，温度有冰魄辅助，香料有青木调配，时间也能靠时晷补上。只有火力切换这一环，完全靠火花自己。

　　而它现在，已经到极限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灶台。

　　刚才那一瞬，如果火花能在“叠火融”转“归火藏”的时候快半秒，如果温度波动再小一点，汤里的虚影就不会消失。可惜没有如果。

　　林珂走过去，蹲在火花身边。

　　“你还记得第一次给我做饭吗？”

　　他在精神链接里问。

　　火花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时候它还是小火犬，只能烧最基础的文火，连炒个蛋都会糊。林珂没骂它，反而笑着把它抱起来说：“没事，下次慢一点就行。”

　　后来每次失败，林珂都没怪它。

　　哪怕它把烤鱼烧成炭，把汤煮干，甚至点燃了窗帘，林珂也只是拍拍它，说：“再来。”

　　“你现在比我当年强多了。”林珂摸着它的背，“我只是忘了，你也需要时间成长。”

　　火花蹭了蹭他的手心。

　　它不想让主人失望，但它真的累了。不只是身体累，是心里一直紧绷，怕出错，怕拖后腿。

　　冰魄轻轻碰了碰林珂的裤脚。

　　它没说话，但动作像是在说：别逼它。

　　青木的一根藤蔓搭在火花背上，放出淡淡的绿光。那是植物系的舒缓气息，能帮伙伴恢复状态。

　　林珂看着它们三个。

　　一个冷，一个暖，一个安静守在旁边。它们不说大道理，但总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

　　他笑了下。

　　“行，这锅先放着。”

　　“我们不试了。”

　　说完，他自己也松了口气。

　　不是放弃，是知道该停下。有些事不能硬来，就像熬汤，火太大，味道反而没了。

　　他站起来，把密封罐一个个收好。跃灵蛋白放回最里面，盖上防潮布。锅拿去清洗，不留一点残渣。

　　做完这些，他走到窗边。

　　外面是湖，水面很平，映着夜空和远处的船灯。风不大，水波一圈圈往外荡。

　　他看了很久。

　　没有想下一步怎么做，也没回忆刚才的失败。他就站着，什么也不想。

　　火花趴在地上，尾巴慢慢恢复跳动。

　　冰魄站在锅边，盯着金属表面，像是检查最后的余温。青木把所有工具归位，连研磨槽都擦干净了。时晷的陶罐上结了一层薄露，说明它真的睡着了。

　　林珂转身，拿下围裙，解开，挂好。

　　然后他走到门口，拉开餐车的门。冷风立刻吹进来，衣服一鼓。

　　他没走出去，只是站在台阶上，望着湖面。

　　水很静，能看到星星的倒影。

　　“你说，它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那九种火？”

　　他对着身后问。

　　没人回答。

　　火花抬起头，眨了眨眼。

　　林珂没回头。

　　“我不是急着要结果。我是怕等太久，机会就没了。”

　　他顿了顿。

　　“但我更怕，它为了我，把自己烧坏了。”

　　说完，他抬脚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火花突然站起来，跑到他脚边，用脑袋顶了顶他的小腿。

　　林珂低头。

　　小狗仰着脸，眼睛亮亮的，尾巴摇得像要飞起来。

　　“你想练？”

　　他问。

　　火花用力点头。

　　林珂看了它几秒，忽然笑了。

　　“行啊，明天开始。”

　　“咱们不搞那么难的，先从最简单的换火开始。”

　　他弯腰，拍了拍它的头。

　　“你烧，我尝，错了就重来。”

　　“跟以前一样。”

　　火花叫了一声，原地蹦了一下。

　　林珂关上门，走到桌边，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

　　他撕下写着“火候瓶颈”的那张纸，折成一只小船。

　　然后他打开窗，轻轻一吹。

　　纸船飞出去，落在湖面上，随波晃动，慢慢漂远。

　　他坐回椅子，闭上眼。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四只契约兽的呼吸声。

　　火花趴回灶边，尾巴盖住鼻子。

　　冰魄缩进角落的阴影里。

　　青木的花瓣闭合，进入休眠。

　　时晷的陶罐微微发烫，像是在梦里还在计算时间。

　　林珂没有睡。

　　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刚才的火候变化，想着哪一步可以改，哪种顺序更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眼。

　　“等等。”

　　他看向灶台。

　　“如果不用一口气连贯九火……而是分成三段练呢？”

　　他坐直身体。

　　“先练前三火，稳了再加中间三火，最后接后三火。每一段都做到精准切换，再尝试连起来。”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自己都觉得靠谱。

　　谁也不是一上来就能做好最难的事。

　　他正要拿笔记下来，火花突然抬头，耳朵竖了起来。

　　林珂也停住了。

　　他感觉到——灶台下面，有热度在变化。

　　不是燃烧，是一种内在的、慢慢升腾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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