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清波的初现

　　林珂的手还放在火花背上，呼吸很慢。他贴着地面，能感觉到泥土的凉意从后背传上来。他没动，也不想动。湖面很安静，泉眼冒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像在数心跳。

　　他闭着眼，但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这地方太静了，不太对劲。可他不问，也不睁眼。刚才那圈多出来的波纹，他感觉到了。草叶上的水珠也是刚落下的。他把手收回来，轻轻压在肚子上，跟着呼吸一起一伏。

　　火花睡得很熟。毛不再炸着，尾巴上的火光也暗了，像快熄的炭。它缩在林珂胳膊底下，鼻尖蹭着他衣服，偶尔抽一下。

　　林珂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动作很轻，怕吵醒它。他小声说：“你总算肯睡了。”

　　又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烧成炭。”

　　他没再说话。风吹过来，带着湖水的味道。他闻得出是浅滩那边的水草味，还有一点鱼腥。这些味道平时他不会注意，现在却分得清清楚楚。这是【神之味觉】的习惯，不用刻意去闻，也能知道是什么。

　　但他不想分析。他只想躺着。

　　月光照在泉眼中央。水面一圈圈荡开，闪着银光。就在最大的一圈波纹往外扩时，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往回收的涟漪。不像水花散开，倒像是水底有人轻轻吸了口气。

　　接着，一点光从泉眼里升了起来。

　　很小，比萤火虫还暗。它一直往上飘，穿过水面时没有声音。那是一团透明的水球，巴掌大，下面有两片薄翅慢慢扇动。它浮在半空中，停在离地半尺的地方，不动了。

　　它看着林珂和火花。

　　林珂的脸很放松，眉头没皱，嘴角微微翘着。他睡着的样子不像个厨师，倒像个吃饱了就躺下的懒人。火花在他怀里，火光稳定，呼吸均匀。他们靠得很近，好像怕对方不见。

　　清波没动。它只是漂在那里，水体轻轻晃。

　　过了很久，它慢慢降下高度。翅膀扇得更慢了，几乎是在滑行。它贴着草地飞，像一片被风托着的露珠。它绕了一圈，从侧面靠近两人。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又停住了。

　　它看着林珂的手。那只手刚摸过火花，现在垂在身侧，指尖沾着泥。它盯着那根手指，水体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它动了。

　　它轻轻一跳，挤进了林珂和火花之间的空隙。

　　水很凉，但不冷。它贴在那里，像一块温润的玉石。它没有重量，也不会压人。它只是静静地靠着，水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林珂在梦里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的手臂本能地收紧了些，把那团清凉也裹了进来。他的脸动了一下，像是笑了，但没睁眼。

　　清波的水体开始变。它不再是完全透明的，边缘泛出一层极淡的银光。那光很弱，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它贴在林珂胸口的位置，慢慢地，一点点地，往他衣服里渗进去一点。

　　不是要进去，只是想贴得更近。

　　林珂的呼吸更深了。他睡得更沉了。

　　清波不动了。它就那样贴着，像是找到了地方。

　　远处的灯看不见了。湖心岛像被世界忘了。只有泉眼还在冒水，一圈，又一圈。月光洒在三人身上，映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影子。

　　林珂不知道怀里多了谁。他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他第一次觉得，累可以真的放下。

　　他做过很多菜，救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质疑。他争过，也吵过。他想证明自己，想做出没人做过的料理。他想让家人看他一眼，哪怕一次。

　　但现在他不想了。

　　他只想让身边这个家伙活着。

　　只要它还抢锅巴，还烫得跳脚，还用火烧他的裤腿，就够了。

　　他睡着，嘴角还是弯的。

　　清波的水体轻轻动了一下。它没有眼睛，但它“看”着林珂的脸。它以前见过人类。他们来湖心岛，是为了取水，为了练功，为了比赛。他们拿走东西，从不留下什么。

　　可这个人不一样。

　　他抱着一只累坏的小狗，躺在泥地上，不说一句话。他不要水，不要火，不要胜利。他只要它睡好。

　　清波的翅膀慢慢收了起来。它不再漂浮，而是完全贴住地面，把自己缩进那个温暖的缝隙里。它的水体变得更柔和了，像是被晒暖的溪流。

　　它不懂人类的语言。它也不会说话。但它知道，这个人不一样。

　　它不想走。

　　林珂的肚子忽然咕了一声。

　　他自己没醒，但火花的耳朵抖了一下。清波的水体也顿了一下。

　　然后林珂翻了个身。

　　他一只手搂着火花，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往旁边一扫，正好碰到了清波。

　　他的手指穿过水体，冰凉的感觉让他皱了下眉。但他没醒，只是把手收回，重新抱住火花。

　　清波的水体晃了晃，像是被吓到。但它没有退开。它反而往前挤了挤，重新贴回原位。

　　它发现，这个人就算碰到它，也不会抓它，也不会问它是什么。他只是把它当成了夜里的一点凉意。

　　这很好。

　　清波的水体再次泛起银光。这次光亮得久了一些。它像是在回应什么。

　　林珂忽然小声说了句梦话：“……锅巴留一半……”

　　火花在睡梦中哼了一声，像是抗议。

　　清波的水体轻轻颤了一下。它不懂这句话，但它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

　　它慢慢把自己的水体展开一点，像一张薄纱，轻轻盖在两人身上。不是包住，只是盖着。像一层看不见的被子。

　　林珂的呼吸更稳了。

　　清波不动了。它就那样躺着，贴着他们，感受着体温，听着心跳。

　　湖面平静。泉眼冒水。月光移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珂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又碰到了清波。

　　这一次，他没有收回手。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那团水上，停了几秒。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你也是一个人吗？”

　　他没等回答。他说完就继续睡了。

　　清波的水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它没有嘴，但它想说话。

　　它想说，它不是一个人。

　　它现在有两个。

　　它贴得更紧了。

　　林珂的手还放在它身上。他的温度传了过来。

　　清波的银光亮了一瞬，像是回应。

　　火花在睡梦中换了个姿势，把脑袋完全埋进林珂怀里。

　　林珂的手臂收紧，把两个都抱住了。

　　清波的水体慢慢变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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