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获得【时光之鳞】

　　水漫到林珂的肩膀，冰冷刺骨，如同刀割。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生怕一松劲就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冰水顺着发梢渗进衣内，后背一阵阵发凉，仿佛有东西在皮肤上缓缓爬行。

　　他一只手死死抓着冰魄身上的毛，指节发白，掌心早已磨破，鲜血混入水中，无声无息。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时晷，手臂僵硬，丝毫未敢松懈。他知道，这个小家伙绝不能出事。

　　清波在前方游动，尾尖轻轻摆动，洒下点点银光，照亮前路。林珂紧随其后，一步不停。

　　双腿越来越沉，像灌了铅一般，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呼吸变得急促，胸口闷得发慌，但他依旧坚持前行。他不能倒下，也不能停下——有人等了他太久，他必须把时晷送到目的地。

　　终于，脚底触到了不同的地面。不再是光滑的冰面，而是粗糙的石质。他低头一看，自己正站在一座圆形石台上，四周刻着陌生的纹路，古老而神秘。水流从四面涌来，却在石台边缘悄然退开，仿佛被无形屏障阻隔。

　　石台中央，静静躺着一张巨大的蛇蜕，长达十丈，色泽暗金，表面布满裂痕。林珂走近几步，心跳不由加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

　　在蛇蜕的七寸之处，有一片特殊的鳞片。它泛着七彩光芒，并非反射外光，而是自身在发光。林珂凝视那光芒，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儿时的画面：灶膛里的火苗跳跃，母亲低头缝衣的身影，老厨子炖汤时锅盖轻响……全是温暖的记忆。

　　忽然，那片鳞动了。

　　它自行脱落，缓缓飘起，无声无息，也无风扰动。它飞向林珂，却没有落在他手上，而是径直投向他怀中的时晷。

　　一触及壳，鳞片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其中。

　　时晷的身体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嗡”。声音虽微弱，水面却随之荡漾，连深处的岩石都在震颤。

　　林珂低头看着它，声音有些发抖：“你……拿到了？”

　　时晷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但林珂能感觉到它的变化——从前是冰凉的，如今却有了温度，稳定而沉实，仿佛某种机制正在悄然启动。

　　他还想说什么，远处却传来异样动静。

　　不是水声，也不是光亮，而是一个庞大的身影浮现。

　　时光大蛇来了。

　　它盘踞水底，宛如山岳。头颅缓缓升起，破开水面，却不激起半分波澜。金色的眼眸竖立，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它盯着林珂，久久不动。

　　然后，它笑了。

　　真的笑了。嘴角扬起，眼神不再冰冷。那一瞬，林珂竟觉得它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熟悉得让人心颤。

　　下一秒，它的身躯开始变淡，如雾气般层层消散，最终化作无数金色光点，随水流升腾而去。

　　它消失了。

　　四周重归寂静，唯有水波轻轻晃动。

　　林珂跪坐在石台上，喘息不止。他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双腿麻木，双手酸痛，连呼吸都显得吃力。但他仍紧紧抱着时晷，仿佛这是支撑他不倒下的唯一信念。

　　“我们拿到了。”他沙哑地说，“你感觉到了吗？”

　　时晷没有回应。

　　但林珂知道它听见了。他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悄然改变，只有他们彼此才能体会。

　　清波浮在一旁，光芒柔和下来。冰魄靠着他站立，偶尔甩动尾巴，溅起几串小泡泡，像是在安慰他。

　　林珂抬头望向上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来时他曾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尸骨永沉深渊。而现在，他只想睡一觉，睡很久很久。

　　但他不能睡。

　　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火花一定急坏了，或许正在岸边来回踱步，一边骂人一边点燃火堆。青木大概也在准备新茶，说是“迎接英雄归来”的仪式。

　　他笑了笑，才发现脸早已冻僵。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真把事情解决了，会不会给我奖励？”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自嘲，也透着一丝轻松。

　　没人回答。

　　只有水声轻轻响起。

　　他靠着冰魄坐稳，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契约印记。仍在发烫，比刚才更甚。那热度一圈圈扩散，仿佛在传递某种信息，又像体内有什么即将苏醒。

　　这时，时晷又轻轻一颤。

　　这次格外明显，外壳甚至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似有内部结构在变动。林珂立刻低头查看，屏住呼吸。

　　壳上浮现出细密纹路，一闪即逝，却真实存在。那些痕迹如同机器启动前的预兆。

　　“要醒了吗？”他轻声问，心头既期待又紧张。

　　时晷依旧不动。

　　但林珂清楚，它不一样了。

　　不是体型变大，也不是力量增强。而是一种节奏感，就像老厨子说的，火候到了，饭自然就好。现在的时晷，也到了那个临界点。

　　只是还未完全醒来。

　　林珂松了口气，闭眼休息片刻。

　　再睁眼时，他望着空中说道：“行吧，你慢慢来，我不催你。”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我得提醒你，待会儿要是飞起来撞我家锅底，灶台可经不起折腾。”

　　时晷不动。

　　清波轻轻摇曳，像是在笑。

　　冰魄甩了下尾巴，也像憋着乐。

　　林珂看着它们，忽然觉得没那么累了。身体依旧疲惫，可心里却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因为任务完成，也许是因为有它们陪伴。

　　他伸手碰了碰那张蛇蜕。

　　指尖刚触，蛇蜕便开始碎裂，化作点点金粉，顺水流散去。那些光斑越飘越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什么都没留下。

　　除了他怀里这个小家伙。

　　林珂低头，低声说：“你可别让我白跑一趟。这片鳞要是只能让你打个喷嚏，我可真要伤心了。”

　　话音刚落，时晷的翅尖忽然闪了一下。

　　极其短暂。

　　却像是回应。

　　林珂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好家伙，还挺酷。”

　　他试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冰魄立刻顶住他，助他站稳。

　　“谢了兄弟。”

　　他扶着冰魄环顾四周：石台、水流、空旷的深渊。

　　一切如旧，又似乎全然不同。

　　他知道，任务完成了。

　　龙人解脱了，大蛇消失了，东西也归位了。

　　该回去了。

　　刚迈出一步，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剧烈发烫。

　　比之前更甚，如同火烧，疼得他闷哼一声，脚步戛然而止。低头一看，印记边缘的银线竟在蠕动，越转越快，仿佛活物般沿着手臂攀爬。

　　与此同时，时晷再次震动，时间更长，节奏更加稳定。

　　林珂心头一紧：“怎么了？”

　　话未说完，时晷猛然睁开双眼。

　　不再是微弱的光，而是两道清晰的金芒，如钟表刻度般缓缓转动。它看了林珂一眼。

　　那一眼，不像宠物看主人，倒像是确认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林珂怔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时晷飞离他的怀抱，悬停空中。

　　它开始发光，光不刺眼，温和而宁静。没有爆炸，没有变形，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如同一台终于被唤醒的古老机械，核心正缓缓启动。

　　林珂不敢妄动。

　　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进化尚未结束，但它已经开始觉醒。

　　清波缓缓靠近，绕它转了一圈。水流微微波动，似在测试某种平衡。它停下，轻轻点头，银光一闪，仿佛通过了验证。

　　冰魄低吼一声，释放寒气，在他们周围结出一层薄冰，隔绝外界干扰。

　　林珂盯着空中的小虫，声音极轻：“你要开始了？”

　　时晷没有回答。

　　但它的光芒逐渐稳定，形成一个完整的光环。

　　林珂刚松一口气——

　　时晷忽然转向他，翅膀一振。

　　一道波纹扩散开来。

　　林珂眼前的世界仿佛错位了一瞬。

　　并非停止，也非变慢。

　　而是错开了时间。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先动了，手伸了出去，然后本体才做出动作。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一半停留在此刻，另一半已踏入下一秒。

　　他猛地收回手，冷汗直冒。

　　“喂！”

　　时晷静静悬浮，光纹缓缓流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珂瞪着它：“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时间？”

　　小虫不动。

　　清波轻轻一抖，像憋不住笑。

　　冰魄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林珂指着它：“你现在变强了是不是？你以为我不敢管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塞进发酵柜，泡三年？”

　　时晷轻轻晃了晃。

　　像摇头。

　　又像在笑。

　　林珂气笑了：“你还敢笑？”

　　他刚要起身理论，手腕上的印记再度发烫。

　　这一次，整条银线都在燃烧，顺着皮肤往上蔓延，带来又痛又痒的奇异感觉。

　　同时，时晷身上的光也开始收敛。

　　林珂忽然明白了，声音微微发颤：“你是要把力量给我？”

　　小虫没有否认。

　　它缓缓落下，重回林珂怀中。光芒褪去，恢复原状，蜷在他手心，安静得像个孩子。

　　但那份热度仍在。

　　而且更深，更沉。

　　林珂抱着它，感到一股陌生的节奏在体内流淌。像钟表滴答，又像呼吸起伏，渐渐与自己的心跳合拍。

　　他忽然明白。

　　这不是结束。

　　这才是开始。

　　他抬头看向来时的路。

　　水流依旧分开，冰梯依稀可见。他知道，只要走上去，就能回到岸上，回到有烟火的地方。

　　“我们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脚下一滑。

　　不是踩空，也不是冰裂。

　　而是时间，漏了一拍。

　　世界静了一瞬。

　　林珂低头，看见自己的脚印还留在原地，身体却已向前挪了半步。

　　他怔住了。

　　时晷在他怀里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说：

　　“走吧，这一程，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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