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影重逢

　　那声熟悉的、带着不确定的轻唤，如同惊雷般在林云岫脑海中炸响。

　　谢栖真？！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太华宗戒备森严的黑水镇狱！

　　林云岫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侧后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岩壁阴影。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既有他乡遇故知的震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谢栖真的出现，太过突兀，太过不合常理。

　　她强压下立刻回应的冲动，依旧维持着极致的隐匿状态，只是将一丝极其细微的、蕴含着《镜心诀》独特波动的神识，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阴影。

　　神识触及阴影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膜。阴影微微扭曲，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缓缓浮现出来。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褪去了几分在悬镜山时的青涩，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后的沉静与锐利。谢栖真身着一套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夜行衣，勾勒出她挺拔矫健的身姿。她的面容清秀依旧，但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悒与疲惫，那双总是默默追随着林云岫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深深的担忧。

　　她果然也在这里！而且，同样使用了高明的隐匿手段！

　　“栖真？真的是你？！”林云岫用神识传音，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颤，“你怎么会在此地？太危险了！”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股源自青梅竹马之谊的信任感暂时压过了疑虑。在这绝境般的地方，能遇到一个来自故地的故人，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谢栖真迅速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尤其是暗河对岸那个孤立囚笼的方向，以及洞窟上方可能存在的监视点。她同样以神识传音，语速极快且清晰：

　　“云岫，此事说来话长。尊主失踪后，我循着一些蛛丝马迹，也查到了太华宗头上，最终锁定了这黑水镇狱。我比你先到数日，一直在此外围区域潜伏探查。”

　　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林云岫，带着心疼与不赞同：“你……你太胡来了！此地守卫之森严，远超想象，元婴修士都不止一位！你孤身前来，简直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那份后怕与关切溢于言表。

　　林云岫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谢栖真为了寻找父亲，竟然也冒险潜入至此。这份情谊，让她动容，但也让她更加担忧。

　　“我必须来。”林云岫传音道，语气坚定，“我感应到父亲就在附近，很可能……就是对岸那个囚笼里的人！”

　　谢栖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向那个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孤寂背影，眼神一凝，低声道：“那个囚笼……我看守了几日，守卫每隔六个时辰会来巡查一次，送一次‘蚀灵水’。里面的人气息极其微弱，但……确实有一丝微弱的、属于悬镜山功法的波动残留。”

　　悬镜山功法的波动！林云岫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果然！那真的是父亲！

　　“我们必须救他出去！”林云岫急切道。

　　“不可妄动！”谢栖真立刻制止，神色凝重，“云岫，你冷静点。且不说那囚笼本身的禁制，光是这洞窟内，就布满了‘窥影镜’的禁制光线，肉眼难辨，一旦触及，立刻会惊动守卫。更别提外面那些巡逻队和元婴修士了。”

　　她指了指洞窟上方某些不起眼的角落，以及空气中那些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我观察了数日，才勉强摸清部分禁制的规律。硬闯，我们谁都走不了。”

　　林云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栖真说得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有什么发现？可有办法靠近？”

　　谢栖真沉吟片刻，传音道：“有一个可能的机会。每日丑时三刻，会有一名固定的守卫前来收取囚犯身上逸散的‘死怨之气’，用于维持外围阵法的运转。那是守卫警惕性相对较低，且会短暂关闭部分区域禁制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利用那个时机。”

　　丑时三刻……林云岫默默计算着时间。

　　“但是，”谢栖真话锋一转，目光紧紧盯着林云岫，“即便能靠近，我们如何打开那特制的囚笼和锁魂链？如何避开后续的追捕？云岫，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甚至……需要外援。”

　　外援？在这太华宗腹地，哪里来的外援？

　　林云岫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云纹令牌。江疏影……她算外援吗？可她又如何能得知此地的具体情况？捏碎令牌，或许能挡下一劫，但能助他们逃脱吗？

　　见林云岫沉默，谢栖真低声道：“我潜入时，发现这黑水镇狱的阵法并非铁板一块。那条黑水河……似乎是整个阵法的一个能量循环节点，但也可能是一个薄弱点。若能干扰其运转，或许能制造混乱。”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林云岫身上，带着无比的坚定：“云岫，既然你来了，我绝不会让你独自涉险。无论如何，我会帮你。”

　　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林云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夹杂着更深的愧疚。谢栖真对她的心意，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以往从未回应。如今，却要让她陪着自己深入这等死地。

　　“栖真，我……”

　　“不必多说。”谢栖真打断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尊主待我如父，救他，我义不容辞。而且……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极轻，却重重地敲在林云岫心上。

　　就在这时，暗河对岸那个孤立的囚笼中，那道萧索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云岫和谢栖真同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人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将一只被锁链缠绕的手，挪到了身前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极其缓慢地划动了一下。

　　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若非林云岫和谢栖真一直紧紧盯着，绝对会忽略。

　　他在写字！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写的是什么？

　　借着岩壁磷光那微弱的光芒，林云岫凝聚目力，勉强辨认着那极其模糊的笔画。

　　那似乎是……一个未完成的，带着某种指向性的……符文起笔？还是……一个字的偏旁？

　　没等她们看清，那手指似乎耗尽了力气，颓然垂下，不再动弹。

　　但这一下细微的动作，已经足够！那绝非无意识的举动！他在尝试传递信息！他还保持着清醒！

　　林云岫激动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飞过去。谢栖真连忙按住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冷静。

　　“等丑时三刻。”谢栖真传音道，声音也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我们必须知道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林云岫重重地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对岸收回，与谢栖真一起，如同两只融入黑暗的精灵，重新隐入更深的阴影之中，耐心地等待着那个可能决定生死的时刻来临。

　　洞窟内，只剩下黑水河汩汩的流淌声，以及锁链偶尔碰撞的沉闷回响，如同死亡倒计时的节拍。两个来自悬镜山的女子，在这绝望之地悄然重逢，为了同一个目标，即将携手闯入那十死无生的危局。而那道囚笼中的微弱信号，成了这片黑暗中最渺茫，却也最坚定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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