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血练境

　　从玉腑到血练，是武道修炼道路上公认的一道重要分水岭，是生命层次与力量性质开始发生显着变化的开端。玉腑境重在淬炼五脏六腑，强化气血产生的根源与品质，使内力（或称劲力）变得更加浑厚、精纯、绵长。而血练境，顾名思义，核心便在于“练血”！是将一身经过玉腑境充分淬炼、已然磅礴精纯的气血与劲力，进行更深层次、更剧烈的熔炼、提纯、压缩，甚至引发某种本质的蜕变。

　　寻常武者修炼出的“劲力”，到了血练境，往往会转化为更具破坏力、穿透力或特殊属性的“真气”（不同功法传承对此称呼不一，亦有称“真元”、“罡气”者），并能初步做到离体外放，隔空数尺乃至丈许伤人，无论是威力、灵活性还是控制精度，都与玉腑境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血练境开始，武者的寿命通常会有明显延长，对疾病的抵抗力也大大增强。

　　孟家珍藏中，确实有一本名为《赤阳功》的血练境功法，而且是相对完整、足以修炼到血练境中后期的版本。郑俊书早已谨慎地翻阅过数遍。此功走的是纯阳炽烈一路，讲究以心火引动气血，如熔炉般不断煅烧提纯，最终练出的“赤阳真气”至刚至阳，霸道无匹，擅于攻坚破防，对阴邪功法有一定克制之效。

　　但它的缺点也同样突出，甚至堪称致命：首先，修炼过程对气血的消耗堪称恐怖，若无大量补充气血元气的珍贵药材、丹药乃至特殊食补长期支撑，极易导致气血亏虚，根基受损，甚至未伤敌先伤己；其次，功法运行路线较为刚猛粗暴，对经脉的韧性与强度要求极高，修炼时痛苦剧烈，且稍有不慎便可能灼伤经脉，留下难以愈合的暗伤；最让郑俊书忌惮的是，《赤阳功》那纯粹的阳刚炽烈属性，与他目前主修的《厚土桩》那种中正平和、厚重绵长、偏向滋养与防御的根基属性，存在本质上的冲突。若强行转修，很可能导致新旧劲力在体内互相冲突抵消，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经脉尽毁，走火入魔。

　　“《赤阳功》只能作为重要的参考资料，用以了解血练境气血熔炼、劲力转化、真气生成与运用的普遍原理、关键关隘以及可能遇到的瓶颈与风险。”郑俊书思路非常清晰冷静，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但它绝不能作为我突破血练境的主修功法。我必须找到更契合自己，或者至少能与《厚土桩》根基较好兼容的血练境功法，哪怕是只有基础篇章、指明了正确方向的残卷也好。”

　　他心中隐隐有个期望：“行者录”那强大的【融合推演】功能，既然能对凡品功法进行优化融合，那么，如果他能获得足够多、不同流派、不同侧重的血练境功法（哪怕都是残篇或基础）作为参考素材录入面板，是否也有可能，为他推演出独一无二、最最适合他自身状况的……血练境道路？

　　问题在于，血练境功法，在任何地方都堪称战略资源，珍贵无比，绝非轻易可得。孟尝父子能拥有一本相对完整的《赤阳功》，已是多年巧取豪夺、苦心积累，加上背靠暗影楼这棵大树，才能侥幸获得。想在宵夜城明面上的书店、武馆乃至官府渠道购买到，无异于痴人说梦。

　　“地下黑市……或许，只有那里才有一线希望。”郑俊书眼神微凝，想起了前几日在“悦然茶楼”二楼雅座（他偶尔会去那里，伪装成喜好清静的读书人，实则倾听各方消息）无意中捕捉到的、隔壁包厢几个看似行商、实则气息沉稳内敛之人的低声交谈。

　　他们话语间提及，再过五六日，宵夜城“暗渠”将有一场规格颇高的私人拍卖会，似乎由某个背景深厚的地下商会牵头组织，参与者需凭特殊信物或引荐人方可入场。拍卖清单虽未公开，但隐约有风声流出，其中可能会有一些“来路特别”、不便在阳光下交易的货物出现，包括但不限于某些南荒奇珍、出土的古物、罕见的矿物，以及……武者所需的功法秘籍、丹药兵器。

　　“暗渠”，是宵夜城地下黑市圈子里的一个隐晦代称，据说其核心交易场所位置极其隐秘，时常变动，只有极少数老客和够资格的中间人知晓具体入口与规则。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黑吃黑、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但同样，也时常能流通一些在正常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甚至被朝廷明令禁止的“硬通货”，当然，价格往往也高得离谱，且风险与机遇并存。

　　“或许……真该去碰碰运气。”郑俊书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黑石城风波平息后、再通过其他渠道慢慢寻找。时间不等人，邪神教的阴影、朝廷越来越大的压力、以及自身对更高境界的渴求……都在催促我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血练境，是必须跨过、也亟需跨过的一道坎。”

　　他迅速做出决断：在接下来几天，一方面继续按部就班地深化玉腑境修炼，尝试将《厚土桩》玉腑篇向真正的“圆满”境界推进，同时开始初步尝试【融合推演】结果中风险较低、收益明显的“匿影流光步”与“玄阴蚀脉指”的理念融合，哪怕只是雏形，也能增强即战力；另一方面，则要动用一切谨慎的手段，设法打听清楚那场“暗渠”拍卖会的具体时间、地点、入场方式以及可能出现的、与血练境相关的物品信息，并为此做好万全的准备。

　　想要安全参与那种地方的活动，仅仅拥有玉腑境的实力和一定数量的钱财是远远不够的。更需要一个合适的、不引人注目的身份，以及天衣无缝的伪装。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千面魔功》易容篇的种种精要。经过这段时间近乎痴迷的潜心揣摩和无数次对着铜镜的细微调整练习，尤其是在“行者录”辅助下，他对于面部肌肉、骨骼的微调控制，乃至眼神、气质、习惯性小动作的模拟变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易容篇的掌握，已稳稳踏入七成神韵的门槛。虽还不能做到瞬间千变、毫无破绽，但足以让他在精心准备后，彻底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年龄、样貌、气质、甚至口音都截然不同的人。再配合他为了辅助易容而刻意磨炼、如今已堪堪触摸到“形神兼备、捕捉特征”大师门槛的画技（通过长时间观察市井各色人物并快速勾勒其神态特征），伪装成一个有合理理由、也有一定财力参与地下拍卖，但又不会显得过于扎眼的角色——比如一个来自外地、低调收购药材或古玩的商人，或是一个为某位不便露面的“贵人”跑腿办事的管事之流——应当问题不大。

　　“需要准备足够的‘筹码’。”郑俊书开始在心中默默盘点自己的家底。孟家积累的财富，大部分是黑石城及周边的田产、宅院、店铺等不动产，在目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极难变现，且容易暴露。但现成的金银锭、珠宝首饰、以及一些便于携带的玉器古玩，也搜刮出了一批，折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加上他之前作为“陈默”省吃俭用留下的一些积蓄。此外，他还可以考虑用自己根据《百毒真经》残卷配制出的几种效果特殊、但并非核心致命毒药的药粉或药丸（如强效迷香、短暂致幻剂、或是能激发潜能耗尽后极度虚弱的“虎狼之药”），作为以物易物的筹码。甚至……他目光扫过《龟息养元录》，或许可以将其最基础、不涉及核心的“浅层龟息调息法”整理出来，作为某种“养生秘术”出手？这在某些注重延年益寿的富商或年迈武者眼中，或许比金银更有吸引力。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郑俊书眼神锐利起来，“需提前规划好进出‘暗渠’可能区域的路线，预设至少三条不同的紧急脱身方案。城内地形要烂熟于心，哪些巷道复杂易于摆脱追踪，哪些地方有夜间巡逻需要避开……‘血影步’还需更加熟练，争取能在短时间内连续爆发两次以上。身上要常备解毒、疗伤、以及必要时干扰追踪的药剂和粉末……”

　　一项项细致入微的考量，如同精密的齿轮，在他脑海中清晰运转、啮合，逐渐构成一个初步的行动计划框架。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爆开一朵细小的灯花，旋即光线黯淡了几分。郑俊书不再犹豫，将桌上摊开的所有秘籍仔细合拢，按照原来的顺序包好，重新藏入地板下的暗格之中，并小心掩盖好痕迹。然后，他起身，轻轻吹熄了那盏陪伴他许久的油灯。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浓郁的黑暗，只有窗外天际稀薄的月光，透过糊窗的绵纸，洒下几缕清冷朦胧的光晕。郑俊书并未立刻上床入睡或开始日常修炼，而是就着这黑暗，缓缓盘膝坐于床榻之上，闭目凝神。

　　他没有运转任何功法，只是让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如同老僧入定。脑海中，却将接下来的修炼计划、融合推演尝试、以及为“暗渠”之行所做的各项准备工作，再次从头到尾、细致无遗地反复推敲、模拟、查漏补缺。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每一种需要应对的状况，都被他冷静地分析、思考对策。

　　血练境那扇厚重而神秘的大门，其轮廓已在他前方隐约浮现。而通往这扇门的路，注定不会平坦，需要他步步为营，谨慎而坚定地前行。黑石城那场正在酝酿的惊天风暴，对他而言，是悬顶之剑般的危机，但同样，也未尝不是一种在背后无声催促他必须更快、更强地奔跑起来的……残酷动力。

　　寂静中，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极其微弱、绵长，若有若无。《龟息养元录》中最基础的敛息法门在不经意间自然流转，周身毛孔仿佛都微微闭合，那股属于武者的、炽热蓬勃的生命气息被最大程度地收敛起来。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与屋内的阴影、与这座喧嚣城市深沉的夜晚，彻底融为一体。

　　积蓄力量，耐心等待，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出击，精准地攫取所需的一切资源，冲破那阻碍前进的关隘。

　　窗外的宵夜城，不知疲倦的勾栏方向，隐约还有缥缈的笙箫乐曲随风传来，混合着远处街巷晚归醉汉的含糊呓语，交织成这片边城独有的、繁华而又苍凉的夜曲。

　　而槐荫巷这方寸小院之内，那一颗矢志超脱、不甘平凡的向武之心，正在这片人为营造的寂静与黑暗之中，默默而剧烈地燃烧着，散发出足以照亮自身前路的、坚定而不熄的光芒。

　　长夜漫漫，修行路远。

　　下一步，便是那暗流涌动、机遇与危险并存的……地下之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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