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爆发

　　郑俊书散布的流言，如同投入干燥柴堆的零星火种，在聚落压抑窒息的气氛中悄然蔓延，只待一阵风来，便可成燎原之势。

　　这阵“风”，在郑俊书突破后第十天的黄昏，骤然刮起。

　　起因依旧微不足道——分发晚餐时，一名瘦骨嶙峋的少年苦工，因负责分发的管事克扣了他本就少得可怜的一勺糊状粥食，饿红了眼的少年下意识地伸手去抢，推搡间，不慎打翻了管事腰间悬挂的一个皮质小袋。

　　“哗啦——”

　　几块闪烁着诱人油光、明显是精心烤制的肉干，以及几颗在这个季节颇为稀罕的野果，从袋中滚落在地。

　　一瞬间，周围所有苦工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住了那些与他们手中黑硬麸皮饼和清澈见底菜汤形成残酷对比的食物上。

　　死寂。

　　然后是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喘息声。

　　那管事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脸上肥肉抖动，一脚狠狠踹在少年胸口，破口大骂：“小杂种！敢抢老子的东西！反了你了！”

　　少年被踹倒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却说不出话，只是用一双因为饥饿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管事。

　　若是往常，周围的苦工或许会麻木地低下头，或者最多投去一丝同情的目光。但今天，不同了。

　　连日来的饥饿、削减的口粮、高层明显优于底层的待遇、黑风坳事件带来的恐惧、以及那些在暗中疯传的、关于“灭口”、“贪墨”、“不公”的流言……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那几块滚落的肉干和少年痛苦的咳嗽声，彻底点燃！

　　“他妈的！我们吃猪食！他们吃肉！”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变形。

　　“石蟒死了！东西呢？！是不是都被他们贪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饿死！”

　　“跟他们拼了！反正也是死！”

　　怒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数十名苦工，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红着眼睛，冲向那名惊慌失措的管事，以及他身边几个同样色厉内荏的监工！

　　混乱，瞬间爆发！

　　石块、木棍、甚至是徒手……苦工们将长期以来积攒的怨气，疯狂地倾泻出去。那名管事瞬间被打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监工们试图弹压，但面对彻底失控的人群，他们那几根皮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骚乱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更多的苦工从窝棚里、从劳役场地闻声赶来，加入其中。有人开始冲击粮仓的方向，有人则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打砸，发泄着心中的绝望。

　　郑俊书混在躁动的人群边缘，冷静地观察着。他没有参与打砸，也没有冲向粮仓——那里必然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他的目标，始终明确。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影，锁定了那座被封锁的、属于石蟒的石屋。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原本守卫在那里的两名石卫，在看到粮仓方向燃起的火光和震天的喧哗后，明显出现了犹豫和动摇。其中一人咬了咬牙，提着武器朝着粮仓骚乱最激烈的方向冲去，显然是去支援了。

　　只剩下一人！

　　机会！

　　郑俊书如同鬼魅，借着夜色和人群的掩护，沿着阴影快速向石屋靠近。他强化后的感知全力展开，捕捉着周围每一丝气息的流动。

　　就在他接近石屋后墙，准备寻找缝隙或薄弱处潜入时——

　　“站住！你想干什么！”一声厉喝从侧面传来！

　　是那名留守的石卫！他发现了郑俊书鬼鬼祟祟的身影！

　　石卫脸上带着紧张和警惕，手中的石矛毫不犹豫地朝着郑俊书刺来！速度不快，力道也寻常，显然只是个普通角色。

　　若是半月前的郑俊书，面对这一矛，除了狼狈躲闪或硬抗，别无他法。但此刻——

　　郑俊书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

　　他脚下步伐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角度侧开，让过了矛尖。《石源桩》小成带来的对身体的精妙控制，展现无遗！同时，他右手闪电般探出，并非硬撼石矛，而是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了石卫握矛的手腕！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郑俊书甚至没有动用全力，只是凭借骤然爆发的气血和巧劲，瞬间捏碎了对方的手腕！

　　“啊——！”石卫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石矛脱手落地。

　　郑俊书毫不留情，左掌并指如刀，带着一股凝练的气劲，狠狠切在石卫的颈侧！

　　惨叫声戛然而止。石卫双眼翻白，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干净利落！瞬息之间，解决了一名全副武装的石卫！

　　郑俊书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涌起的，是强大的自信。这就是力量！这就是武道！

　　他没有耽搁，迅速在那石卫身上摸索，找到了一把粗糙的铁质匕首和一枚代表其身份的骨牌。然后，他来到石屋那扇用粗木钉死的门前。

　　深吸一口气，气血运转，力量贯注于双腿和腰腹——《石源桩》·撼地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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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他一脚狠狠踹在门轴连接处的薄弱点！木屑飞溅！那扇看似牢固的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弹开！

　　灰尘扑面而来。

　　石屋内陈设简单，一片狼藉，显然已经被搜查过。但郑俊书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墙角一处略微凸起、边缘似乎有经常挪动痕迹的石板上。

　　他快步上前，用力撬开石板。下面，是一个不大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用某种黑色兽皮制成的、绘制着扭曲蛇形图案的卷轴；以及，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用同样兽皮紧紧封口的袋子。

　　郑俊书毫不犹豫地将两样东西抓起，塞入怀中。

　　就在他准备立刻离开时，外面传来的喧嚣声陡然变大，并夹杂着石卫们愤怒的吼叫和兵刃破空声！

　　“镇压叛乱！格杀勿论！”

　　“所有苦工，立刻趴下！违令者死！”

　　高层反应过来了！真正的石卫精锐出动了！

　　郑俊书脸色微变，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毫不犹豫地冲出石屋，没有选择退回混乱的人群（那里即将变成屠宰场），而是凭借着对聚落地形的极致熟悉，如同狸猫般翻过石屋后方的低矮栅栏，融入了聚落外围的黑暗之中。

　　在他身后，石牙聚落的核心区域，火光冲天，杀声、惨叫声、哭嚎声震耳欲聋。一场血腥的镇压，正在上演。

　　而他，怀揣着得自石蟒密室、可能至关重要的卷轴和那袋未知之物，如同一个成功的窃火者，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远离了那片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爆发，带来了毁灭，也带来了他期盼已久的……契机。

　　下一步，便是消化这次的收获，并决定，是继续潜伏，还是……就此远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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