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血色温布利（下）

　　加时赛的中场休息只有短短一分钟。

　　双方球员就像一群刚刚从泥沼里爬出来的丧尸，毫无形象地瘫倒在草地上喝水。

　　只有林渊还站着。

　　不是他不想坐，而是他很清楚，大腿后侧的那根肌腱现在就像一根绷到了极致的旧皮筋。只要膝盖弯曲超过一定角度，或者坐下放松哪怕一秒，那根“皮筋”就会彻底断掉，或者僵死得再也无法伸直。

　　穆里尼奥走过来，手里的战术板已经被雨水打湿，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老帅看着林渊那条在球袜破洞处微微颤抖的右腿，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把所有战术指令都咽了回去。

　　“还剩15分钟。”穆里尼奥只说了这一句，“把他们拖进点球大战，我们就赢了。”

　　拖？

　　林渊那张苍白得吓人的脸上，扯动了一下嘴角。此时痛觉屏蔽系统正在全功率运转，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右腿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不。”林渊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气流，“没有点球。就在这结束。”

　　……

　　加时赛下半场开始。

　　这是人类意志力的极限挑战。

　　温布利的草皮已经被踩成了烂泥塘。每一次起步，都需要消耗比平时多两倍的体力。

　　利物浦显然不想踢点球。他们看准了林渊是个“残废”，开始疯狂地把球往他防守的区域输送。

　　第110分钟，埃利奥特带球试图从林渊身边抹过。

　　如果是平时，林渊一个转身就能把他卡飞。但现在，林渊的转身动作慢得像个老太太。

　　埃利奥特过去了！

　　危险！

　　就在这一瞬间，林渊做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动作——他直接把自己像一根木头一样横着摔了出去，用肩膀狠狠地撞在了埃利奥特的腿上。

　　两人滚作一团。

　　哨响。犯规。

　　林渊爬起来的速度很慢，全靠双臂撑着地。他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利物浦小将，面无表情地吐掉了嘴里的草泥。

　　“别想过去。”

　　第115分钟。

　　利物浦全线压上。连范戴克都冲到了前场充当中锋。切尔西的禁区风声鹤唳。

　　彼得罗维奇刚刚扑出了努涅斯的近距离头球，切尔西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迪萨西和科尔维尔都在大口喘气，眼神涣散。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切尔西撑不住了。如果不尽快结束比赛，进球迟早会发生——在利物浦那边。

　　第118分钟。

　　全场比赛最关键的时刻降临。

　　利物浦获得角球。红色的球衣挤满了切尔西的禁区。

　　“盯人！盯死他们！”林渊在禁区前沿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磨砂纸。

　　罗伯逊开出角球。

　　范戴克高高跃起，头球摆渡。

　　皮球落到了大禁区弧顶——那里本该是林渊控制的区域，但他因为腿伤，移动慢了一拍。

　　利物浦中场麦卡利斯特抢到了第二落点。他胸部停球，准备凌空抽射！

　　这要是让他踢出去，必死无疑。

　　【系统警告：肌肉承受力已达临界点。】

　　在那一刻，林渊没有理会脑海中刺耳的警报声。他看着那颗下落的皮球，瞳孔猛地收缩。

　　他没有退缩封堵枪眼，而是做了一个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选择。

　　他在赌。

　　赌麦卡利斯特会调整一下。

　　果然，麦卡利斯特为了追求角度，稍作调整，把球往左拨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林渊那条“废腿”猛地蹬地——那是完全无视生理结构的发力。

　　“咔嚓。”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脆响。那是肌纤维彻底断裂的声音。

　　但他借着这股最后的力量，像一头濒死的猛虎，猛地窜了出去！

　　就在麦卡利斯特起脚的前一瞬间，一只满是泥浆的球鞋先一步捅到了皮球！

　　抢断！

　　球被捅了出去，滚向了中圈。

　　麦卡利斯特一脚踢在了林渊的小腿迎面骨上，林渊却纹丝不动，仿佛那就是根铁柱子。

　　反击！

　　此时，球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切尔西的前场只剩下替补上场的帕尔默。而利物浦的后场空虚得只有一名拖后的戈麦斯。

　　皮球滚到了林渊的脚下。

　　但他跑不动了。

　　那一脚蹬地抢断，已经耗尽了他右腿所有的机能。他现在甚至连抬腿都困难。

　　周围的利物浦球员正像疯了一样回追。三秒钟后，他就会被围杀。

　　林渊站在泥泞中，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抬起了头。

　　在他的视野里，那个叫做科尔·帕尔默的年轻人，那个整个赛季都在和他练习传跑配合的小子，正在疯狂地前插。

　　但他和帕尔默之间，隔着整整四十米的距离，还有那泥泞不堪的草地。

　　怎么传？

　　如果不助跑，根本踢不出力量。如果助跑，这条腿就会彻底报废。

　　【是否燃烧恶名值修复一瞬间的爆发力？】

　　【不。】

　　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不需要修复。只要一次，一次就够了。

　　他咬碎了后槽牙，将全身所有的重量，所有的意志，甚至把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做赌注，全部压在了左腿的支撑上。

　　然后，摆动那条已经断掉的右腿。

　　脚腕锁死。

　　技能：【手术刀直塞（B 级 -＞ 临场突破S级）】。

　　这不是一脚普通的直塞。这是一脚赌上性命的传球。

　　“砰！”

　　皮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爆响。

　　它并没有飞起来，而是像一条贴地飞行的毒蛇，带着强烈的外旋，切开了积水的草皮，切开了温布利凝固的空气。

　　它绕过了回追的远藤航，穿过了戈麦斯试图拦截的脚尖。

　　那是一条完美的、笔直的、通向荣耀的死亡通道。

　　皮球领着帕尔默跑。

　　帕尔默接球的一瞬间，甚至不需要减速。他已经是单刀了！

　　面对出击的凯莱赫，这个年轻的英格兰天才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冷静。他轻轻一推。

　　皮球滚入网窝。

　　1:0！！！

　　第119分钟，绝杀！

　　“GOOOOOOOOOOOAL！！！！！”

　　温布利球场的顶棚差点被蓝军球迷的声浪掀翻。

　　帕尔默疯了一样脱掉球衣，冲向角旗区滑跪。所有的切尔西球员都疯了，他们尖叫着，哭喊着冲向帕尔默。

　　穆里尼奥在场边狂奔了五十米，像个孩子一样跪在草地上仰天长啸。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

　　林渊站在传球的位置，保持着那个送出直塞的姿势。

　　他的右脚还悬在半空中，仿佛僵住了一样。

　　周围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很慢。欢呼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痛觉屏蔽时间结束。】

　　【副作用反噬开始。】

　　“轰！”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剧痛，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瞬间摧垮了他的神经防线。

　　林渊眼前的世界黑了一下。

　　他试图把腿收回来，却发现那条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然后，在这个全场沸腾、所有人都沉浸在狂喜中的时刻，切尔西的功臣，那个被称为“暴君”的男人，像一座崩塌的塔楼，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向后倒去。

　　“啪。”

　　他重重地摔在泥水里，溅起一片肮脏的水花。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恩佐（他在替补席上）。他本来想冲进场庆祝，却看到林渊倒下的姿势太过僵硬。

　　“林！！”恩佐的尖叫声甚至盖过了庆祝声。

　　帕尔默回过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所有的队友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铁人，此刻正蜷缩在泥水中，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喉咙里发出一种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

　　那是疼到极致，却连喊都喊不出来的声音。

　　队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场内。

　　主裁判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

　　切尔西夺冠了。

　　但没有人庆祝。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中圈那个被人群围住的身影。

　　担架进场。

　　穆里尼奥推开人群挤了进去。他看到林渊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稀烂。

　　“赢……赢了吗？”林渊睁开一条缝，看着穆里尼奥。

　　穆里尼奥握住林渊满是泥浆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滴在林渊的手背上。

　　“赢了。我们赢了。你是冠军，林。你是冠军。”

　　林渊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但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雨还在下，冲刷着温布利的草皮，也冲刷着那座刚刚刻上切尔西名字的奖杯。

　　在数万名切尔西球迷的注视下，他们的英雄被抬上了担架。没有欢呼，全场起立鼓掌。

　　那掌声经久不息，伴随着担架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这一夜，温布利见证了一个冠军的诞生。

　　也见证了一个暴君为了胜利，是如何把自己献祭给足球之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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