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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朕纵横天下,尚且未逢敌手,何惧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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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幽幽,长夜难明。

  静对案前纷飞书信,满纸尽是荒唐言。

  蒯越,这个自负荆襄才智,谋国可定江山的高才名士。

  他平生第一次,居然觉得自己在智谋上技不如人,可是他真的想不通啊,袁公的这些书信究竟意欲何为?

  面上他只得维持镇定自若之态,好似成竹在胸,谓之曰:

  “黄将军勿慌,书信之事,不过袁营计策罢了,我等切莫为它扰乱心神,反为敌军所趁。”

  黄忠:“???”

  我没慌啊!

  反而是蒯先生你这状态,怎么好像很慌的样子?

  凝眸打量了蒯越一眼,黄忠试探着宽慰之。

  “蒯先生无需多虑,依我看这些书信,其实很简单。

  袁贼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这城中定然还是黄某为将。

  若他无惧黄某,何需再做这些?之所以做了,显然他就是畏惧黄某!

  未曾想黄某一介武夫,上无匡扶社稷之能,下无平定四方之力,竟被他独战诸侯的袁大将军如此忌惮。

  此战便与他一决生死,无论胜败,也算大慰平生。”

  不想蒯越眉心依旧紧皱,对此却无半点松懈之心,叹了口气,耐心为黄忠解释。

  “黄将军,你不是谋士,你不明白的。

  这件事的问题就出在这了!

  正如你方才所言,袁公什么都不做,你是主将。

  他做了这些,只能得出你方才所言的,他忌惮你的结论,你越发是主将!

  那他还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忌惮你,害怕你,所以要让我们更加坚定的以你为主将,与他为敌?

  他疯了吗?

  想不通这点,才是令越所困惑的。

  而真正令我所恐惧的,是我在这个过程中,看不清袁公的目的是什么。

  他这么做,必定有所图谋,而他的图谋,不可能是告诉我们,他忌惮你,要我们以你为主将吧?

  只有他不怕你,才会行此计,而他若行此计,便证明他怕你!

  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蒯越垂眸,眼底血丝密布,他扼腕长叹曰:

  “此城之中,以我为谋主,而如果当谋主都看不清敌方的图谋之时,恐怕我们就要中计了。”

  黄忠闻言,悚然而惊,只暗自揣测之。

  “许是他想要借此让黄某镇守城中,不敢妄动,趁机分兵袭夺其他郡县?”

  “敌兵势盛,而我军兵微,若出城去救其他郡县,必为他所趁。

  这正是他所期盼的,又怎会行此计,让我等越发紧守城池。”

  见蒯越言至此处,这下连原本不为此事头疼的黄忠,也为此心乱如麻。

  正如箭在没有射出去的时候,是威慑力最大的一样。

  当你明知道敌方用了一个计策,偏偏你又不明白敌方用的是什么计策的时候,才是最令人惊惧难安的。

  更何况此刻与他们对敌之人,还是在北边百战百胜,用计如鬼神莫测的淮南袁公。

  “以心为矛,不战而敌自溃矣,古今之善之善战者,莫过如是。”

  黄忠叹了句,只得以期待的眸光看向蒯越,“蒯先生,今当如何?计将安出?何以教我啊?”

  蒯越举火将这些书信付之一炬,烈焰翻飞间,明黄色的光晕映照一张忧惶的脸。

  “不能自乱阵脚!

  黄将军只安心镇守,我等且静观后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现今也只能如此。”

  黄忠微微颔首,可安心镇守?明了此中详情,忧惧袁公搭在弓弦上箭矢何时射来,又会射在何处,而心乱如麻的二人,如何还能安心。

  翌日,尽管夜里黄忠已经命人收缴书信,可黑灯瞎火之间,袁营射来的又多,怎么可能全然收缴?

  “听说了吗?袁公在荆襄最畏惧的人,就是黄忠!”

  “没错没错!只要有黄将军镇守此处,我等可高枕而无忧矣!”

  “传闻黄将军的武勇,连吕布都远不及他,唯有纪灵才可与之一战。

  偏偏眼下纪灵不在袁公身侧,偌大袁营,虽百万众,再无黄将军一合之敌!”

  很快袁军畏惧黄忠的流言甚嚣尘上,百姓们、将士们都如同四百多年前,赵国的臣民们仰望赵括一样,仰望着黄忠!

  那一道道期待而炽热的目光,黄忠虽半百之年,何曾面对此景?

  他只沉默着低下了头,越发用力的握紧手中长刀!

  他高高站在城墙之上,每时每刻警惕着袁军来袭,他忙碌的身影从未懈怠片刻,如同一位被世人仰望的战神般,矗立在迎敌阵前!

  未几,袁军来了。

  依旧是熟悉的喊话,那士卒高声于城下呼喊。

  “黄将军?想好了吗?你是我主在荆襄唯一视作对手的人,你若愿降,我主愿以国士待之!

  你若不降,即便你再强,我等也唯有奋死一战了!”

  这一次,黄忠没有答话,只挽背上雕弓如满月,箭如流星,矢贯坚石!

  一箭将喊话士卒洞穿倒地,宣誓着他此战的决心。

  袁营之中,众皆哗然。

  六马车架之上的袁术惊见此景,一手捂心,痛心疾首。

  “此间众将,我之子民也!

  黄忠老儿,安敢杀我子!

  快,取我缟素来!

  今日纵使此城有他黄忠镇守,术哪怕不惜一切,必破此城,誓报此仇!”

  言罢,袁术摘下头上发簪,怒掼于地!

  只听铮然一声,玉簪四分五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三军将士,听我号令,今日朕亲自为尔等击鼓,当奋勇争先,先登破城!

  誓为我子王虎,报此血仇!

  敢不用命者,有如此簪!

  杀!”

  高呼一声“杀”字,袁术再次披上了那件熟悉的缟素白袍,其披头散发,击鼓而鸣,似状若疯魔,恍若痛失爱子的父亲。

  三军见此,无不掩涕!

  ”袁公之爱我等,如爱亲子!”

  ”袁公竟然还知道他的名姓?王虎?若是我的名字也能被袁公记住,纵死何妨?”

  “是啊!只盼我等身死之日,也能得袁公缟素悲哭,击鼓而鸣!

  果真得此厚遇,纵魂归九泉,亦复何恨?”

  “为王虎报仇!

  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杀!!!”

  “公以子待我,我以命报之!

  杀!!!”

  六万余人齐呐喊,杀声震天犹未休!

  此情此景,惊见六万余人血红着双眼,冲杀而来。

  城楼之上,黄忠都看得呆了!

  不是,我我不就射杀你一个喊话小卒吗?这至于吗?

  怎么搞得好像我把你最看中的那个叫孙策的义子射杀了似的?

  望着那一位位悍不畏死,冲杀上来的袁军士卒,这一刻哪怕是黄忠,也感心有余悸。

  人言道哀兵必胜,可袁军这何止是哀兵?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君视六万人为亲子,则子侍君如生父!

  这不仅仅是袁术方才那一番话所致,而是早已酝酿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之中。

  袁公发的粮饷从未拖欠,袁公许他们杀敌分田封爵,袁公让他们死后葬于英烈园,家族满门从此都是英雄之后,每年受国祭大礼。

  如此恩遇,纵观古今之国主名将,何至于此?他们又夫复何求?

  死战之心本就深藏将士心底,此刻被袁公一袭缟素,散发鸣鼓而彻底点燃!

  父子君臣勠力同心,这六万江淮子弟兵,试问你黄忠拿什么来挡?

  吕公车、投石车、井阑、攻城弩,以及三百甲斥巨资打造的重甲步卒先登而战!

  我江淮两年来改革治政,寿春重工积累之物资军械,区区临湘小城如何不破?

  喊杀声撼天震地不休,投石车轰鸣如雷似天威罚世,磕着就死,碰着就残!

  攻城弩矢似电闪而鸣,摧城拔寨直贯城楼,所过之处血肉模糊!

  井阑之上,万箭齐发,箭矢如雨而下,大雨之后,滂沱血洼一片!

  三辆吕公车上,径直走下三百重甲步卒,其盔甲俨然,刀剑难伤,手持一盾一刀,于城上齐步而行,挥刀恍如一人,久未经战事的荆州兵卒,又怎么抵挡?

  数十辆冲车前赴后继决死冲锋,哪怕只一辆冲至城前,也是一声声訇然作响,城门几欲中开!

  云梯一架架攀附,宁为玉碎的六万将士,蚁附攀城,如蝗席卷,前死后继,杀之不绝!

  喊杀声、巨石砸落声,弩破惊雷声,箭如雨下声,破门轰砸声,无数的声音交织战场上,一幕幕生死于大地上演,而为之伴奏而鸣的,正是袁公的击鼓声!

  “咚!咚!咚!”

  鼓如雷震,雁阵惊寒,他披头散发,举鼓而歌。

  “我本是豪门贵胄,为一腔肝胆来平乱世!

  想那日北伐亲征,想那日霜角辕门。

  想那日挟剑惊风,想那日横槊凌云。

  帐前旗,腰后玺。

  天子马,白龙服。

  望神州,家国罹难,苍生何辜?

  盼杀我九州臣民,盼杀我天下太平。

  盼杀我淮南孤臣,盼杀我奉诏讨贼!

  石如雷,箭似雨,会挽雕弓如满月!

  亲临阵,忆当年,洛阳花暖,海晏河清!

  六万万人齐呐喊,可怜天下何处是神州!”

  高歌唱罢,袁公将鼓槌置于地上,披重铠,着缟素,亲拔长剑斩红缨!

  他披头散发,在许褚、周泰与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挥舞着长剑,高呼:

  “杀贼!

  杀贼!

  杀贼!!!

  朕今日奉诏讨贼,奉旨讨逆,挡我者死!”

  城下之袁军,惊那披头散发,冲阵而来的袁公,只觉涕泪横流,贵人为天下太平不惜甘冒矢石,他们这苍生百姓,淮南子弟,又何惜一战?

  “杀!我淮南子弟,何惜一战!”

  “来来来,请袁公亲看我取敌首级!”

  “杀!岂能让袁公亲染污血?我等之战线,绝不能落于袁公之后!”

  “杀杀杀!”

  连绵不绝的攻势,无穷无尽的敌军,黄忠一生戎马,从未见军心军势,有盛于此者。

  为了那一双双仰望着他,对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在城墙上奔走杀贼,未敢有片刻懈怠。

  然而东城之上,有敌军杀入,他赶赴杀敌,西城之上又有敌军杀上城头,他急命后备兵力去拦,可北城很快又来敌军,他只得命亲兵去挡!

  未几,南城也有敌军杀来,黄忠东奔西走,如同洪水倾泻之下,带着人马拿命去填堤坝一般,举足无措。

  敌势如天地之威,似洪水倾城而下,凡人以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抵挡?

  按理说他有将近两万人守城,对敌六万之众,足以!

  可正常的敌军攻城,上面滚石落下,士卒要么被砸死,要么四散奔逃,一波攻势也就化解了。

  可这些袁军呢?

  你扔礌石下去,下面的人推开上面被砸死的二三子,继续往上爬。

  你倾金汁下去,下面的人顶着满身金汁,任由身体被烫的皮开肉绽,如地狱恶鬼般攀上城头。

  你砸滚木下去,一排人被滚木砸死,然而后面的人踩着滚木与前人的尸体继续攀城。

  更遑论敌军投石、箭矢、城弩同样杀得城上守军为之胆寒。

  其攻势连绵不绝,如抽刀断水,如何能挡?

  这等煌煌天威倾轧而来的攻势,黄忠闻所未闻,这等视死如归杀意滔天的敌军,黄忠生平仅见。

  这一刻,他真想仰天发笑!

  袁公忌惮我?

  淮南人马,如此雄壮,他袁公路纵横天下莫能与之敌者,又何需忌惮我?

  很快,黄忠连奔忙四面城墙,抱薪救火的机会都没了。

  只因一个绣袍金甲的男儿杀上城头!

  他手持霸王金枪,横眉冷对黄忠,那眼底的平静仿佛压抑着他这一路走来的不甘、心酸与那恨天不公的滔天之怨。

  “黄忠?就是你俘获我弟,害他投降,险些令我孙家举族皆灭?”

  男儿忽得笑了,“正好拿你头颅,献予父亲,全我戴罪之功!”

  言罢,也不待黄忠答话,长枪已霸道扫来,黄忠只得举刀相迎。

  未几,黄盖攀上城头,惊见孙策正与之交战,勃然大怒!

  “你这老贼,定是黄忠,就是你擒了权公子,孙家险些因而血脉断绝。

  今日若不杀你,黄某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再见孙老将军!”

  说着,提刀杀来!

  接着程普、韩当也上得城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一齐杀来。

  当时是,曾经的孙策,现在的袁策与孙家三将勠力同心,齐斗黄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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