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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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丰四年,七月初一。

  金风送爽,云淡风轻。

  昭文殿。

  丈许木几,上有几十道披红文书,一一铺陈。

  江昭拾着文书,注目阅览。

  自其以下,左右立椅,摆了二三十把椅子。

  凡入座者,或朱或紫,或老或壮,无一例外,都是宦海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约莫一柱香左右。

  江昭合上文书,向下注目过去。

  章衡、章惇、苏轼、苏辙、曾布、海文仁

  二十余人,不少都是他的班底。

  凡是入座者,无一例外,都享受到了政绩大考、变法革新的政治红利。

  礼部左侍郎、银行行长章衡,擢权知开封府,正三品晋为从二品,就此入“储相”之列。

  通政司通政使沈括,擢兵部右侍郎、军械监判监事兼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晋正三品。

  国子监祭酒、银青光禄大夫薛向,擢户部右侍郎兼银行行长,从三品晋正三品。

  银行副行长海文仁,擢通政司通政使,正四品晋为从三品,就此紫袍披身。

  礼部郎中曾布,擢国子监祭酒,正五品晋正四品。

  吏部郎中章惇,擢大理寺少卿,正五品晋正四品。

  此前,二者一人负责吏治、一者负责土地清丈,都有不小的政绩,却是一下子擢拔了两级。

  户部员外郎苏辙,擢通政司副使,从五品晋从四品。

  工部员外郎苏轼,擢工部郎中,从五品晋正五品。

  太常博士苏颂,擢军械监副判监事,赐绯袍银带,正七品晋正六品,披五品红袍。

  这位是江昭二弟江晓的岳丈,典型的学者型、大儒型文人,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半点不假。

  侍御史知杂事蒋之奇,擢左司谏,从六品擢从五品。

  此外,顾廷烨、王韶二人,其实也算是熙河系成员。

  韩系、王系也都有不少人上升擢拔。

  右都御史吴中复,擢左都御史,仍为正二品,但从二把手转为了一把手。

  吏部右侍郎李常,擢熙河路安抚使,正三品晋从二品。

  户部左侍郎李清臣,擢河东路安抚使,正三品晋从二品。

  熙河路安抚使吴奎,擢礼部尚书,从二品晋正二品。

  凡此种种,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老领导”江昭上位,其余人的擢升路径几乎不存在卡塞一说。

  江系的实力,正以惊人的速度猛涨。

  “中奏文书,江某都已大致阅览了一遍。”

  注视着,江昭徐徐道:“今日,特地传见诸位,主要是为了布局军改、军事,以及听一听六部百司关于下半年的一些规划。”

  所谓中奏,也即年中总结。

  一般来说,就是汇报上半年的政绩,以及下半年的大局规划。

  这主要是有两个目的:

  一则,为了及时调整政策。

  以户部为例,受制于灾害的缘故,户部的财政规划往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上半年的支出基本上都会超过预计的规划量。

  也因此,户部下半年的财政规划肯定得调整一二,以免造成财政赤字。

  二则,为了给新上任的官员一定的压力。

  新官上任,不一定就了解新衙门的布政逻辑。

  人性都是偏向于“懒散”的,不给一定的压力,新上任的官员适应衙门的时间肯定会长上不少。

  这就有可能妨碍衙署的正常运转。

  年中中奏,新上任的官员不必上呈政绩文书,但却得撰写下半年的大局规划。

  一旦有了压力,新上任的官员就能较快的适应职责,衙署自然能够无缝衔接的正常运转。

  当然,相较于岁计议政来说,中奏规模肯定要小上不少。

  除了一些被上头重视的大臣偶尔可能会单独传见以外,绝大多数衙署都是以呈奏文书为主,就连封疆大吏,也仅仅是呈奏文书即可。

  “就先来军事布局吧。”

  众人注视之下,江昭平静的拾起几份文书。

  既是布局,那就肯定是大相公布局,内外百司的人负责执行。

  “其一,炸弹制作。”

  江昭说着,注目于沈括、苏颂、以及户部尚书冯许三人:

  “炸弹储备,重在火药,不可忽视。上次,燕云拓土,军械监制备的炸弹几乎消耗殆尽。

  近来,沈侍郎更是研制出了霹雳炮。户部拨款两百万贯,专门制作炸弹吧。”

  所谓霹雳炮,也就是炸弹的改版,在本来炸弹的配方上添了桐油、蜡油、猛火油(石油),威力更偏向于“纵火”。

  “诺。”户部尚书冯许连忙一礼。

  大相公让拨钱,那就拨钱。

  反正,自从新政实行以来,大周已经不缺钱财。

  “嗯。”

  一言拟订了两百万贯的耗费,江昭点头,望向了礼部尚书吴奎叮嘱道:

  “其二,南郊大礼。”

  “七月末,就是南郊大礼,礼部记得置办妥当。”

  祭祀苍天,为百祀之首,属于是不能有半分差错的祭祀。

  “大相公放心。”吴奎抬手一礼,一脸的郑重。

  作为曾经的礼部右侍郎,他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其三,勋贵子弟入京。”

  江昭注目于顾廷烨、王韶二人,这是唯二受到传见的武将。

  “七月末,南郊大礼。”

  “地方上,不乏勋贵子弟为国受累,难得南郊祭祀,就让他们一齐入京,暂时歇息一段时日吧。”

  “此事,便交于仲怀去办。”江昭平静道。

  所谓的“为国受累”,自然是借口。

  这一道政令的目的,主要就是让勋贵子弟入京。

  究其缘由,主要是勋贵一方有好些人持反对态度。

  就要军改,为免勋贵子弟徒发事端,也唯有将勋贵子弟暂时调遣入京。

  “诺。”

  顾廷烨了然,拱手一礼。

  谁都不是傻子,勋贵子弟肯定能看出朝廷让他们入京的意图。

  让勋贵子弟放下权柄入京,也注定会让人心头不满,有能力办到的武将也就两三人,顾廷烨恰是其中之一。

  “其四,边疆分田。”

  “熙河边疆,有不少田地无人耕种。过了南郊大礼,子纯便入边镇守,统计田亩数据。”

  “届时,军改实行,老弱病残者可自愿入边种田,解甲归田,子纯便领着士卒分田吧。”

  “诺。”王韶起身一礼。

  江昭点头。

  让王韶入边,一方面是为了分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其掌控边军,以免有人胡乱搞事。

  几件事安排结束,江昭望向其余人,摆手道:“一一汇报下半年的规划吧,从吏部开始。”

  “吏部……”

  ……

  日落下山,暮色四合。

  御街,也称天街。

  通衢大道,权贵云集。

  一连着几十户人,皆是朱漆铜门,檐角挂铃,设石狮瑞兽、挂门缺牌坊。

  其中一户,铜匾上书“宁远侯府”几字,仆从肃立,威严赫赫。

  这,却是武勋中一等一的权贵——宁远侯顾廷烨之府邸!

  “宁远侯”

  约莫百十步外,东昌侯次子秦彦披着粗布麻衣,一副仆从打扮,鬼鬼祟祟的样子。

  “究竟要不要去呢?”

  秦彦搓着手,不时低声呢喃,左右徘徊不断。

  搏一搏可死中求生,不搏百死无生!

  十余纨绔,可进不可退,就此谋划布局,决定让人刺杀大相公,从源头阻挠军改。

  甚至,还为此歃血为盟、签字画押。

  阵仗浩大,就连一向较为迟疑的秦彦,也不免心头不免受到鼓舞,血液沸腾。

  区区大相公,杀就杀!

  但.

  人有受到鼓舞的一刻,也就有冷静的一刻。

  鼓舞可让人心头冲动,血液沸腾。

  冷静可让人心头理智,平淡无波。

  歃血为盟、签字画押不足半日,秦彦心头就有了“懊悔”之意。

  南郊大礼,刺杀大相公?

  这一决定,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一旦失败,轻则杀头重罪,重则夷灭一族、三族。

  甚至都有可能诛连九族!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

  大相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从君臣私情上讲,大相公是一手扶龙的重臣,几乎是一点一点的推着官家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也就是说,大相公是官家的恩人!

  君臣二人,犹如鱼水。

  从政局上讲,大相公是变法核心。

  官家意欲一统天下的志向,但凡不是傻子,就都能窥见一二。

  大相公,就是官家一统天下的最大助力!

  这样的人,要是真的被人杀害,官家心头究竟会何其震怒,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诛连九族,也并非是不可能!

  诛一族、三族,乃至于九族!

  这样的罪状,实在是太过骇人。

  懊悔、担忧、惊惧不断,连着几日都有噩梦折磨。

  于是乎,秦彦有点怂了!

  “若是主动上报,可能戴罪立功否?”

  “顾二郎,可否会救我一命?”

  秦彦徘徊着,注目过去,眼中的迟疑,偶尔尔夹杂着些许希冀之色。

  秦、顾两门,两代恩怨不断,关系相当之乱。

  特别是小秦氏,更是差点让顾廷烨臭名昭著,声名一落千丈,差点就一生尽毁。

  这种情况下,要说顾二郎心头不怨,绝对是假话。

  偏生就在于,小秦氏之子顾廷炜,实为心性纯良之人,竟然顾廷烨关系不差?

  这其中,究竟是纯粹的怨,还是恩怨齐有,还真是不好说。

  反正,不管是恨为主还是恩怨齐有,反正顾廷烨是东昌侯府目前可接触的唯一顶级勋贵。

  徘徊着。

  半响。

  秦彦一咬牙,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干了!

  宁远侯府,正堂。

  顾廷烨、盛明兰、顾书团,夫妻、父子三人,齐聚一堂。

  “七月、八月、九月.”

  “十一、十二、十三.”

  一册小巧历书摊在手中,盛明兰低声数着,一副考量的样子。

  其一身浅蓝锦裙,头上仅以一支白玉钗轻轻挽着,并无繁杂纹饰,通身素净,自有一股独属于大娘子的书香之气。

  顾廷烨走过去,手脚有点不老实:“大娘子可是在算什么黄道吉日?”

  “别闹。”盛明兰一惊,连忙拍开丈夫的手,轻声道:“我在算祖母的七十大寿呢!”

  “哦?”

  “七十大寿?”

  顾廷烨了然,老实了不少:“何日啊?”

  “九月十三。”盛明兰掂量着,轻声道:“差不多还有六七十日。”

  “七十大寿,那自是得庆贺一二。”顾廷烨点头道。

  作为丈夫,顾廷烨也算是了解妻子的经历,自是知晓盛老太太对其意味着什么。

  “嗯。”盛明兰点头,就要说些什么。

  “侯爷!”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传来。

  顾廷烨面上正经不少,向外望去。

  护卫石头大步入内,朗声通报道:“侯爷,东昌侯次子求见。”

  “东昌侯次子?”

  顾廷烨一怔,有些意外。

  自从小秦氏不幸亡故,顾、秦两门就已经鲜少来往。

  毕竟,小秦氏可是差点就让他一蹶不振。

  这就相当于是差点毁了他的一生。

  若非是遇到了大相公,他一生怕是再也无望起势,更别提承袭爵位,位列权贵。

  这种情况下,顾廷烨不主动打压秦氏一门,都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秦氏一门,自然也有自知之明,不敢主动攀附。

  如今,竟是未曾呈上拜帖,半夜来访?

  “让他进来吧。”顾廷烨沉吟着,摆手道。

  半夜来访,大概率是有较为特殊的事情,见一见也无妨。

  “书团。”盛明兰秀眉微挑,招了招手,就要带着儿子退避。

  关乎政事,除非是丈夫主动说给她听,不然她都不会主动打听。

  女子嘛,老老实实的过好日子就行。

  “没事。”顾廷烨挥袖,一脸的无所谓:“区区东昌侯次子,还能有什么大事?”

  盛明兰轻轻点头。

  特殊的事情,从来都不等于重要的事情。

  东昌侯次子段位实在太低,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重要的政事,估摸着是求点官位、差遣什么的。

  毕竟,以顾廷烨的权势、地位,一句话就能改变东昌侯府的落魄窘境!

  ……

  约莫二十息左右,秦彦甫入。

  “秦彦,拜见侯爷。”秦彦作揖一礼。

  “免礼。”

  “且坐吧。”

  顾廷烨摆手,注目过去:“深更半夜,二郎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这——”

  秦彦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几次欲言又止。

  顾廷烨淡淡望过去,没有说话。

  求人嘛,难开口,不稀奇!

  约莫十息左右。

  秦彦咬着后槽牙,猛地跪下,重重一拜:“半夜拜访,实为求顾侯救我一命!”

  救命?

  顾廷烨有些意外。

  “何来救命一说?”

  “就在近日,秦某与十余京中纨绔谋划布局,意欲刺杀大相公。”

  “如今,迷途知返,特来告密,祈求顾侯救我一命!”

  顾廷烨面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问了一遍:“刺杀谁?”

  “刺杀大相公!”秦彦颤着身子道。

  一句话,正堂上下,齐齐一寂。

  顾廷烨注视过去,面色沉得吓人。

  从知遇上讲,子川是他的挚友。

  从机遇上讲,子川是他的恩人。

  从亲缘上讲,子川是他的连襟。

  从政治上讲,子川是他的老领导。

  两人,早已是深度绑定,犹如鱼水。

  结果,有人竟然要刺杀子川?

  一旁,盛明兰眼皮直跳,面色微变。

  刺杀大相公。

  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不管成功与否,都是绝对的重罪。

  甚至,就算是没行动,单是有了想法,也是一等一的重罪!

  这都敢干,太虎了吧?

  “求顾侯救我一命!”秦彦叩首道。

  “为何要杀大相公?”顾廷烨沉着脸问道。

  “军改!”

  “一起谋划刺杀大相公的十余人,都是身上有不少人命的纨绔子弟。一旦军改,御史清查军营,定然会查出我等的罪行。”

  “如此,自是唯有杀大相公,从而让军改政令取消。”

  秦彦一一托盘:“杀大相公尚且可生,不杀大相公则是必死。”

  “十余人一起出谋划策,也就有了杀大相公的计划。”

  “你们都打算怎么杀?”顾廷烨又问道。

  “南郊大礼,大相公是主要负责人。”

  “为了检查祭祀布置,大相公肯定会比官家提前半个时辰出场。”

  “借此良机,安插一烈士遗孤进入禁军,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之,并服毒自尽。”

  “如此,自是神不知鬼不觉,军改也就随之取消。”

  秦彦老老实实的回应道。

  提前半小个时辰!

  顾廷烨面色沉沉。

  这算得可真细啊!

  “石头,捆绑好他。”

  “着人,立刻去请英国公和镇南伯赶往江府。”

  顾廷烨吩咐了一声,旋即望向妻子:“早歇息吧,我去找子川。”

  盛明兰点头,默默一礼。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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