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BJ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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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刚举着封信冲进知青点,裤脚沾着的泥点溅在门槛上。

  “许成军!你家的信!县城中学寄来的!”

  好大的嗓门!

  许成军正蹲在石阶上改稿子。

  他刚写完许春生帮父亲许老栓擦拭铜锁的细节。

  接过信封,右上角盖着红色邮戳。

  拆开信,信上字迹瘦硬,是父亲许志国的笔迹。

  “家里来信了?”

  钱明从屋里探出头,鼻梁上架着的旧眼镜滑到鼻尖,他正对着小镜子调整镜腿上的胶布。

  “你爹娘不是刚摘了帽子?说不定有好事。”

  许成军拆开信封,信纸是学校公用的信笺,抬头印着褪色的“为人民服务”,右下角还沾着块蓝黑墨水渍。

  许父的字挤在格子里,写得密密麻麻:

  “成军吾儿,见字如面。你娘的气管炎见好,学校给她批了每月两斤红糖,冲水喝着管用。你妹妹晓梅进了县纺织厂,学徒工月薪十八块,昨天领了工钱非要给你寄五块,我没让——知青点有粮票,她留着买双劳保鞋要紧。你哥建军去了兵团,上月寄来照片,晒得黑壮,说年底或能探亲……”

  看着“晓梅”“建军”这两个名字,记忆不断涌来。

  妹妹比他小三岁,扎着羊角辫,现在在纺织厂当学徒;

  哥哥大他五岁,69年去的兵团,走时给了他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都很照顾他。

  ...

  “叔还说啥?”

  钱明凑过来,贼兮兮的怪模样,“是不是让你回县城?”

  “问我想不想回县城当民办教师。”

  “该会啊!挺好的机会!”

  许成军笑着摇摇头,指着信末那句,“我爹说了‘路要自己选,选了就走直’,让我自己拿主意。”

  “你啊,好好准备你的高考吧!”

  原主记忆里,许志国是教数学的,严谨、敬业、可靠...

  有着一切他能想到的属于父亲和丈夫的品质。

  放在后世,非得被人发个“五好男人”“三好丈夫”不可!

  “民办教师好啊!”

  赵刚啃着窝头从旁边过,“体面!”

  许成军没接话,把信纸折成方块塞进衬衣口袋。

  回去当教师,算是个保底的选择吧,是许父给原主最大的底气。

  ...

  日头爬到头顶时,许成军和钱明蹲在田埂上歇晌。

  搪瓷缸里的红薯稀饭冒着热气,钱明从布包里掏出本磨掉封面的《英语九百句》。

  “还背单词呢?”许成军那脸啊,苦唧唧的。

  该死的考研英语!

  钱明推了推眼镜,镜片闪着光:“昨天听广播,说BJ外国语学院要扩招,不光招应届毕业生,还收社会青年。”

  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了行字母,“你看这个,‘aition’,我爹当年教我的第一个单词。”

  你也穿越的?

  ...

  钱明父亲是县城中学的英语老师。

  钱明学了好几年,是知青点里除了许知青唯一认识ABCD的人。

  虽然水平也不咋地,但是在这年代的县城里是顶尖的英语小能手~

  “要考BJ外国语?”

  “我想试试。”声音有点低,感觉也不是那么太自信。

  钱明又从布包底层摸出泛黄的《东风县中学学籍证明》,边角有公社公章。

  这户籍啊,也是许成军不想着高考、或者至少今年不会选择高考的一大理由。

  知青高考先要生产队、公社、县教育局三级盖章,户籍和学籍也都是麻烦事。

  由于原著主摆烂,这方面是一团糟,

  基本等于啥也没有。

  这年头没有网络化办公,办事效率低,户籍学籍这一套东西两个月基本是弄不下来。

  “我爹说过,语言是钥匙,能打开外面的门。而且,1979年了,说不定以后要跟外国人打交道呢。”

  钱明顿了顿,声音压得低,“就是数学底子差,函数题总弄不懂。”

  这方向没选错。

  再过几年,外贸、外交会迎来爆发,懂外语的人才变得金贵。

  1979年还不是那个学小语种被ai支配,粉领子不如狗的时代~

  但此刻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复旦的工农兵推荐具体要啥条件你还记得不?”

  “得有两篇发表的作品,还要两个副高以上的推荐人。”

  钱明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青年文摘》,指着折角的页面。

  “我都标好了,文学类要省作协推荐,难度大着呢!”

  许成军凑近看,杂志纸已经发黄。

  钱明用红笔在“复旦大学”四个字下画了波浪线,旁边写着“许成军?”,问号画得歪歪扭扭。

  “你还替我操心这个?”

  “看你写小说,感觉有戏!”

  这小子!

  真会说话~

  ...

  赵刚不知啥时候凑过来,嘴里叼着根麦秸秆,看来看去笑嘻嘻地说:“许成军写小说,钱明学外语,将来都是吃公家饭的。”

  “你在许家屯,守好大本营。”

  “我们的都有光明的未来!”许成军在后面补了句。

  最好玩的是在这年代还真没人觉得这话哪奇怪~

  钱明的脸腾地红了,把英语书往布包里塞,却不小心掉出张照片。

  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抱着个孩子站在教学楼前,背景里的“东风县中学”字样依稀可见。

  “这是我爹。”

  钱明赶紧把照片揣起来。

  “66年拍的,那时候还没下放。”

  ...

  傍晚收工,许成军路过钱明的床铺,见他正对着小煤油灯啃数学题。

  草稿纸上画满了函数图像,旁边还压着本《高中代数》,封皮上写着“1965年版”。

  “这道题我会。”

  许成军蹲下来,拿起铅笔在纸上画辅助线。

  “你看,把这个三角形拆成两个直角三角形,用勾股定理……”

  钱明的眼睛越睁越大:“对啊!我咋没想到?”

  他推了推眼镜,狐疑道:“你数学这么好?”

  “我爹是教数学的。”

  许成军笑了。

  “小时候被逼着做了不少题。”

  其实,原主那数学不说稀烂也比钱明好不哪去。

  但是,以他后世的眼光看现在的数学题其实真不难,这个年代的高考大致也就是后世初三到高一的水平。

  英语也是。

  ...

  两人头挨头算完题,钱明突然说:“你那稿子改得咋样了?回头找刘干事帮你递个稿子?”

  “估计得写几天。”

  许成军想起信里父亲说“县文化馆的老刘是好人”,是他爹的老同事!

  熟人嘛!好办事!

  “到时候再看情况,说不得得麻烦你呢。

  “那都好说。””

  钱明应着,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十张方格稿纸:“这个给你,我哥从部队寄来的,说是军用的,厚实。”

  “抄稿子好用。”

  许成军心里一热。

  这年代稿纸金贵,十张纸够写半篇小说了。

  这大队里,虽然不大,但是到处都是关心他的人。

  ...

  他刚想道谢,却见钱明的目光落在他衬衣口袋上。

  那里鼓鼓囊囊的,是父亲的信。

  “你不回县城当老师?”钱明突然问。

  “先不了。”

  许成军望着窗外的麦田,夕阳把麦浪染成金红色。

  “试试投稿吧,奔着上海去。”

  钱明点点头,重新低下头做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也好。我往BJ考,咱们说不定能在火车站上遇见。”

  许成军没说话,拿起钱明给的稿纸,借着煤油灯的光写起来。

  ...

  远处传来杏花家的咳嗽声和赵刚他们打牌的笑闹声。

  知青点的夜晚来了。

  许成军把父亲的信夹进稿纸里。

  里面一句话显现了许父的眼界,他在信里给了许成军另一个选择。

  “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得有看世界的眼睛”。

  上海和BJ,两个遥远的地名。

  在1979年的风里,正悄悄变成两个年轻人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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