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

　　周毅的质问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向苏晓晓最心虚的地方。

　　那一瞬间，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完了。

　　这个谎刚圆上一个，又扯出了一个更大的窟窿。

　　她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在周毅锐利如鹰隼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钉在案板上的斑鸠，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的大脑在宕机半秒后，又疯狂地超频运转起来。

　　不能慌！

　　演，继续演！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苏晓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写满了“无辜”与“茫然”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学？跟谁学？”她的小脸上满是困惑，仿佛周毅问了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不就是跟你学的吗？”

　　“跟我？”周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里的怀疑更深了，“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就上次啊！”苏晓晓的演技瞬间上线，她微微歪着头，努力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三分不确定和七分“你这人怎么喝多了就忘事”的嗔怪。

　　“就你那个战友……姓王的，王副营长调走那天，你不是拉着他喝了一晚上吗？回来就醉得跟滩泥似的，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什么‘老姜要去皮才不燥’，‘红糖要后放才不酸’……”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毅的表情。

　　果然，提到王副营长，周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有戏！

　　苏晓晓赶紧加码，声音放得更软了：“我当时还以为你说胡话呢，也没敢问。

　　后来我寻思着你好像挺在意这个汤的，就偷偷去问了问咱们院里年纪最大的那位张大娘，把你说的那几句胡话跟她一合计，她就教我了。”

　　她说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委屈和邀功的意味，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就是看你最近心事重，特意学来给你解乏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就是了。”

　　这套说辞，简直天衣无缝。

　　有具体事件，有关键人物，有作案动机，还有完美的甩锅对象——德高望重的张大娘。

　　周毅就算要去对质，张大娘那么大年纪，谁还记得哪天跟谁说过几句食谱闲话？

　　周毅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苏晓晓，那双眼睛试图把苏晓晓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记得那次醉酒，也记得自己确实念叨过。

　　可他同样记得，第二天他问起时，她还笑话他，说他抱着枕头喊“冲锋”，压根没提过什么汤。

　　到底是她当时记下了没说，还是……

　　周毅的心里，一半是坚冰，一半是火焰。

　　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女人破绽百出，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可情感上，手里这碗热气腾腾、甜中带辣的汤，却又像一股暖流，蛮横地冲刷着他心底最坚硬的角落。

　　半晌。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他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到桌边坐下，然后端起碗，一口一口，将那碗充满了疑点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一滴不剩。

　　“砰。”

　　空碗被重重地放在桌上。

　　“去睡觉。”

　　他丢下这三个硬邦邦的字，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外间的行军床，高大的背影里，写满了“这事暂时翻篇，但别以为我傻”的警告。

　　苏晓晓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冷。

　　这一关，总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周毅的信任，就像一件摔碎了的瓷器，她现在做的，不过是用谎言的胶水，勉强将碎片粘合起来。

　　只要稍有外力，就会再次分崩离析。

　　她不能再等了。

　　守株待兔，太被动了。

　　三天之约，她必须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

　　第二天一大早，苏晓晓起了个大早。

　　周毅已经出操去了，行军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李干事。

　　后勤处的李伟。

　　前世，那件白衬衫的主人虽然一直没个定论，但大院里传得最凶的，就是这个李伟。

　　此人油头粉面，最爱穿当时时髦的白衬衫，又和林梦瑶走得很近。

　　加上昨天赵雪琴嫂子的提醒，苏晓晓有九成把握，这事儿，李伟脱不了干系。

　　而这种爱慕虚荣、又胆小怕事的人，最好对付。

　　只要稍加恐吓，他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苏晓晓打定主意，吃过早饭，特意等到了院里军嫂们去供销社买菜的高峰期。

　　她一眼就看到了目标——家属院里嗓门最大、也最热心肠的王嫂。

　　“王嫂！买菜去啊？”苏晓晓热情地迎了上去。

　　“是晓晓啊！走走走，一起！”王嫂是个爽快人，拉着苏晓晓就走。

　　两人并肩走在去供销社的路上，苏晓晓眼角的余光一扫，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伟正端着个搪瓷缸子，装模作样地往办公室走，耳朵却竖得跟兔子似的。

　　鱼儿，上钩了。

　　苏晓晓故意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王嫂立刻关切地问：“晓晓，咋了？还为昨天那事儿烦心呢？”

　　“可不是嘛。”苏晓晓一脸愁容，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却控制得极有技巧，恰好能飘到十几米开外的李伟耳朵里。

　　“王嫂，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放心，嫂子嘴严着呢！”王嫂拍着胸脯保证，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苏晓晓凑到她耳边，用“自以为”的悄悄话音量说道：“我们家老周，昨天晚上气得一宿没睡。

　　他说这事儿不算完！那个人敢把脏水往他这个团长身上泼，就是想毁了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不远处的李伟，脚步明显一顿。

　　苏晓晓继续加料：“今天一早，老周就把那件白衬衫，用布包得好好的，亲自送到军区保卫科去了！”

　　“保卫科？”王嫂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苏晓晓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狐假虎威”的得意，“老周说了，现在技术先进得很，保卫科的同志能从衣服上查出汗渍和指纹！到底是谁穿过，又是谁把衣服扔进我们家的，一查一个准！”

　　“我的天！查指纹？”王嫂惊呼出声，“那不就跟公安局破案一样了？”

　　“谁说不是呢！”苏晓晓总结陈词，“老周说了，不管查出来是谁，都得按破坏军婚和诬陷军官的罪名，送上军事法庭！”

　　轰——！

　　这番话，精准地在李伟的脑海炸响。

　　查……查指纹？

　　军事法庭？！

　　李伟只觉得眼前一黑，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洒了一裤腿，他也顾不上了。

　　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

　　他慌乱地捡起缸子，再也不敢多待一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办公室。

　　看着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苏晓晓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成了。

　　当晚。

　　文工团的女兵宿舍楼下，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苏晓晓裹着周毅的一件深色旧军大衣，将自己完美地隐匿在一人多高的消防水箱后面。

　　她已经在这里喂了快两个小时的蚊子了。

　　根据她的推算，李伟那个草包，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晚上必定会坐不住来找林梦瑶这个主谋商量对策。

　　果不其然。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墙角的阴影，猫着腰摸了过来。

　　正是李伟。

　　他像做贼一样，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跑到宿舍楼下，捡起一把小石子，对着二楼某个窗户，有节奏地扔了过去。

　　很快，窗户被推开一条缝，林梦瑶的脸露了出来。

　　两人用唇语和手势飞快地交流了几句，林梦瑶便缩回头去，不一会儿，也裹着一件衣服，偷偷摸摸地从宿舍楼的后门溜了出来，和李伟一起钻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苏晓晓心中冷笑。

　　好戏，开场了。

　　她正准备悄悄跟过去，听听这对狗男女会如何狗咬狗，却忽然感觉身后一寒。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性气息，笼罩了她。

　　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头，一个低沉、平稳，却又带着压迫感的声音，就在她的耳后响起。

　　“你一个人来这里，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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