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河奴

　　越来越深，直到触及河底。

　　二人只觉周身那股黏腻的吸力骤然消失，失重感过后，双脚竟踩到了坚实的地面。没有预想中的河底淤泥，反而像是踏入了一处独立的空间。

　　这里漆黑一片，比河面之上更甚，伸手不见五指，连怨魂的虚影和幽光都消失了，仿佛世间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

　　正当二人警惕地屏住呼吸，试图感知周围的动静时，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想不到等来了二位凡人……也罢，我看你能到这，倒也不算辱没了这冥河底的清静。”

　　黑暗缓缓散去，并非被光线照亮，更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涤荡开来。随着视野逐渐清晰，一人影出现。

　　沈维衍瞳孔微缩，指尖下意识地触向掌心沉寂的轮回木桥，全身神经紧绷如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声音的主人散发出的气息深不可测，甚至远超他认知中的原初生命，仿佛与这冥河、这轮回之地的本源相连。这种直觉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道人影声音继续，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疲惫与沧桑：“我被困在此地，守着这冥河，人称河奴。”

　　“至于守了多少岁月……”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早已麻木，“久到记不清了。或许从这冥河诞生之初，或许更早。”

　　周乔下意识地往沈维衍身后缩了缩，目光紧张地打量着那道人影。对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雾，看不真切面容，唯有轮廓显出几分佝偻，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重压。

　　沈维衍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拱手沉声道：“前辈既守此地，为何会有吸力将我二人拖入河底？还有那假轮回漩涡、消失的忘川桥……莫非前辈所为？”

　　河奴沉默片刻，灰雾中似有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沈维衍掌心的轮回木桥残片上。“假轮回？”他的声音里难得泛起一丝波澜，“你这轮回桥同样也是假，真的冥域早就和我们断开了。”

　　“至于拖你们下来……”河奴的声音里陡然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灰雾笼罩的身形都微微震颤起来，“那自然是要帮我脱困！”

　　沈维衍心头猛地一沉，指尖攥紧了掌心的轮回木桥。打破困住河奴这等存在的束缚？还要破除那诡异的假轮回？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难如登天。

　　河奴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稍缓却依旧带着迫切：“我知道这很难。毕竟，要帮我脱困，必先打破那假轮回的根基。”

　　他的目光扫过沈维衍与周乔，带着几分审视：“可我看你们二人，终究只是凡胎，灵力微薄，连渡过冥河都如此艰难。”

　　周乔听得心头发紧，下意识地攥住了沈维衍的衣袖。

　　河奴却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但我也不着急。这些年，我守着这冥河，见了太多界域的修士魂归此处。他们消散前逸散的魂魄精华，我暗中收集了不知多少——那些可是能让寻常修士一步登天的本源之力，足以让一个凡人脱胎换骨，直接完成升维蜕变。”

　　虚空之中，突然有无数光点闪烁起来，如同汇聚的星河，每一点光芒都蕴含着磅礴的神魂力，那是无数强者毕生修为凝聚的魂魄精华。

　　“我可以将这些精华给你们其中一人。”河奴的声音带着诱惑。

　　沈维衍眸光一凛，指尖的轮回木桥有感应般微微发烫。他抬眼看向那团灰雾，声音沉稳：“若我们不愿呢？”

　　河奴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带着几分嘲弄，又藏着几分笃定：“不愿？那便留下吧。这冥河底的空间，多两个伴也不算无趣。”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周遭的光点星河瞬间黯淡下去，原本坚实的地面竟泛起丝丝寒意：“你们该明白，能走到这里，已是侥幸。寻常魂体坠入冥河，早已被戾气撕碎，哪有机会踏足此地？”

　　“留下，虽无自由，却能保得魂魄不散，总好过回去被那假轮回吞噬，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河奴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况且，你们以为……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话音落时，沈维衍与周乔脚下突然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纹路，如同锁链般缓缓收紧，将两人的气息牢牢锁在这片空间里。

　　河奴慢悠悠道：“我呢，也不是不给你时间考虑。”他的目光落在周乔身上，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我看这小丫头，就先留在这里陪我吧。”

　　话音刚落，周乔只觉浑身一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软绵绵地往下跌去。

　　“周乔！”沈维衍心头一紧，急忙伸手将她稳稳抱住。怀中的人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却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昏睡，无论他怎么轻唤，都毫无反应。

　　“你敢动她！”沈维衍抬头怒视着那团灰雾，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河奴却毫不在意，反而轻笑一声：“我看这人，怕是你的道侣吧？”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算计，“这样吧——你去破那假轮回，助我脱困。事成之后，我不仅放了她，还将那些魂魄精华尽数给你，让你修为再上一层楼。”

　　“若是你办不成……”河奴的声音冷了下来，“那这小丫头，便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守这冥河底，直到魂飞魄散。”

　　沈维衍抱着周乔的手臂微微颤抖，一边是周乔，一边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河奴这分明是用周乔的性命，要挟。

　　沈维衍紧咬着牙，看着怀中毫无反应的周乔，终究是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声音沙哑却带着决绝：“好，我答应你。”

　　他清楚眼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周乔在对方手中，他根本没有退路。只是他如今灵力耗损严重，轮回木桥也陷入沉寂，仅凭自身，别说破除假轮回，恐怕连离开这河底空间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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