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使团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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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居的喧嚣随着夜风渐渐散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与满园的诗词墨香,等待着明日震惊整个京都。

  仆役们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残局,而罗彬则被范若若和海棠朵朵一左一右,搀扶着回到了内堂的卧房。

  他浑身酒气冲天,脚步虚浮,大半重量都压在两个姑娘身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些听不清的诗词句子。

  婉儿本想留下帮忙照料,却被灵儿坚决地拉住了。

  “婉儿,我们该回去了!”

  叶灵儿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看着“醉醺醺”的罗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这儿有若若照顾就行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深夜留在男子府上,像什么样子!”

  她虽然也心疼罗彬醉酒成这样,但要是留下来照顾只怕会闹出风波来。

  林婉儿看了看罗彬,又看了看态度坚决的灵儿,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柔声对若若道:

  “若若妹妹,那……范闲就麻烦你照顾了。”

  “婉儿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若若乖巧地应下。

  待婉儿和灵儿离去,若若将罗彬扶到床边躺下,对海棠道:

  “海棠姐姐,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海棠看着床上似乎已经不省人事的罗彬,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低声道:

  “好,那……有劳若若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若若和“醉酒”的罗彬。

  若若让侍女打来热水,遣退了所有下人。

  她看着双目紧闭、脸颊泛红的哥哥,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脸上也浮起一丝红晕。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拿起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解开罗彬的衣带,为他擦拭。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衣带,手腕就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

  “唔……”

  若若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只见原本“醉醺醺”的罗彬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另一只手屈指,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小丫头,坏心思倒是不少。”

  罗彬的声音带着戏谑,全然没有醉酒后的含糊。

  若若顿时委屈地撅起了嘴,脸颊绯红,辩解道:

  “我……我只是想照顾哥哥而已!哪有什么坏心思!”

  “信你才怪。”

  罗彬松开她的手,无奈地笑了笑。

  他盘膝坐起,体内归元诀悄然运转,周身泛起淡淡的雾气,浓郁的酒气随之蒸腾而出,不过片刻,眼中的最后一丝迷离也彻底消失。

  装醉也是个技术活,差点真被那几坛子酒放倒了。

  他起身,对一脸惊讶的若若吩咐道:

  “若若,你就在外面守着,装作我还在醉酒昏睡,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哥哥,你要去哪里?”

  若若不解,这深更半夜的。

  “去办点事,很快回来。记住,无论谁问起,都说我醉得不省人事。”

  罗彬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不容置疑。

  “哦……好吧,哥哥小心。”

  若若虽然满心疑惑,但对哥哥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乖巧地点了点头。

  罗彬不再耽搁,换上一身深色便服,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并未走远,而是绕到了海棠朵朵所住的厢房外,轻轻叩响了窗户。

  几乎是在叩响的瞬间,窗户便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了海棠那张带着疑惑和警惕的俏脸。

  当她看清是罗彬,而且眼神清明毫无醉意时,更是愣住了。

  “换上夜行衣,跟我走。”

  罗彬言简意赅。

  海棠虽不解,但出于信任,没有多问,迅速换好衣服,两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避开巡夜的更夫和偶尔走过的仆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墨香居,朝着京都城墙的方向疾驰而去。

  以他们二人九品上的修为,高耸的京都城墙形同虚设。

  几个起落间,便已翻越城墙,落在了城外寂静的官道旁。

  罗彬辨认了一下方向,低声道:

  “昨天我已通知了五竹叔,他们在城东十里外的小树林等我们。”

  两人不再多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月光照耀下的原野上留下两道淡淡的残影。

  约莫一炷香后,二人来到一处离官道不远,但足够隐蔽的林间空地。

  空地上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车辕上,一身黑衣、蒙着双眼的五竹如同铁铸的雕塑般静静伫立,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罗彬和海棠的到来让五竹微微侧头,毫无波澜的机械音响起:

  “你们迟到了。”

  罗彬无奈地摊手:

  “喝了点酒,路上散了下酒气,慢了些。”

  海棠此刻却没心思在意这些,她的目光急切地投向那辆安静的马车,正要开口询问司理理的下落,就见马车的布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一个穿着朴素布裙,却难掩绝色风姿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出身来,正是许久未见的司理理!

  “朵朵!”

  司理理看到海棠,眼圈瞬间就红了。

  “理理!”

  海棠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司理理,声音带着急切,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她上下打量着司理理,见她除了清瘦了些,精神尚可,身上也无伤痕,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司理理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海棠的肩膀,看向走过来的罗彬和五竹,眼中充满了感激,她对着罗彬深深一福:

  “范公子,五竹大人,救命之恩,收容之义,理理没齿难忘!”

  罗彬摆了摆手,语气平静:

  “不必多礼。车上有准备好的路引、足够你们回到北齐的盘缠,还有两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

  他指了指马车,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即将抵达的北齐使团和庄墨韩身上,对其它方向的关注会小很多。你们可以选择直接北上返回北齐,路途近,但关卡可能严密些。”

  他顿了顿,继续道:

  “若想稳妥些,可以先往东去儋州。我在那里安排好了可靠的商船,马车里有联系商船的信物和方式。坐海船回北齐,时间会长一些,毕竟海上风波难测,但胜在隐蔽安全,不易被追踪。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决定。”

  他考虑得如此周全,安排得如此细致,让海棠和司理理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那股离别的愁绪与深深的感激交织在一起,沉甸甸的。

  海棠听着他的嘱咐,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那个被她刻意压下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竟然,有点不想走了。

  这个发现让她自己都感到震惊和慌乱。

  她才和这个毒舌、懒散却又在某些时候异常可靠的家伙相处了多久?

  为什么会有种离不开他的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

  而司理理同样满心不舍与复杂。这些日子在五竹的非人“保护”下虽然提心吊胆,但也算安全无虞。

  罗彬为她所做的,冒险收留、周密安排,她都看在眼里。心中对罗彬,除了感激,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是,京都对她而言已是龙潭虎穴,她不得不走。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纠结,离别的一刻终将到来。

  海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对罗彬郑重道:

  “范闲,多谢!此恩,海棠记下了!”

  司理理也再次盈盈一拜。

  “保重。”

  罗彬只说了两个字。

  海棠和司理理不再犹豫,戴上人皮面具,改换了容貌,坐进了马车。

  海棠最后深深地看了罗彬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随后一挥马鞭,驾着马车,缓缓驶入了更深、更浓的夜色之中,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碌碌的声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直到马车彻底看不见,五竹那毫无起伏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的心乱了。”

  罗彬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乱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点不舍。真奇怪,我也不是那种色中恶鬼啊……”

  他像是在问五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远在范府的叶灵儿若有所感,愤愤捶枕:你不是谁是?!)

  另一边,驾着马车的海棠,和车厢内的司理理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司理理才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朵朵,北齐使团不是快到了吗?我们为何不与使团一同回去?那样不是更安全?”

  海棠摇了摇头,目光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解释道:

  “盯着北齐使团的人太多了,眼线复杂。若是让他们发现你这个被南庆朝廷明令通缉的暗探首领混在使团里,这次和谈估计就得泡汤了,还会给使团带来天大的麻烦。我们先走,一来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更隐蔽。我们去儋州,坐船回去。”

  司理理闻言,点了点头: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她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

  “那个范公子……他,对你还好吗?”

  提到罗彬,海棠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嫌弃”,撇了撇嘴:

  “他?整天没个正形,嘴又毒,懒散得要命,还总爱气人!”

  然而,她嘴上虽然抱怨着,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明亮的眸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漾满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暖意的笑意。

  脑海中浮现的,是湖边切磋的身影,是凉亭斗嘴的日常,是那首专门送给她的《如梦令》,是他看似随意却周密细致的安排……

  马车在夜色中前行,载着两位各怀心事的北齐女子,也载着一段刚刚萌芽或许再无机会言明的情愫,驶向未知的归途。

  而随着她们的离开,以及北齐使团的日益临近,京都的天空,仿佛也积聚起了更厚的阴云。

  一场关乎国运、交织着权谋、文争与个人恩怨的更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即将来临。

  海棠朵朵的离去,仿佛带走了墨香居一部分的生气。

  湖畔少了纵跃切磋的身影,凉亭里少了针锋相对的斗嘴,连带着夏日的蝉鸣都显得格外聒噪。

  若若一连好几日都显得有些蔫蔫的,摆弄着罗彬给她做的简易望远镜,望着空荡荡的湖面,轻声叹气:

  “哥哥,海棠姐姐走了,感觉府里一下子安静了好多,好无聊啊。”

  罗彬正躺在摇椅上,拿着一本医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闻言放下书,笑了笑,用一种带着些许怀念和豁达的语气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了,世界是圆的,兜兜转转,只要有缘,以后总能再遇到的。”

  “世界是圆的?”

  若若眨了眨大眼睛,满脸困惑,

  “哥哥,世界不是天圆地方吗?怎么会是圆的呢?人站在球上,不会掉下去吗?”

  看着妹妹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闲来无事的罗彬顿时来了兴致。

  给古代妹子科普基础地理,这活儿我熟啊!

  他坐直身子,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和果盘,开始比划:

  “来,若若,哥哥给你讲讲。你看这个果子,就当是我们脚下的大地,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我们呢,就住在这个球上……”

  他深入浅出,用尽可能形象的方式,解释了地球的概念、引力、日夜交替和四季成因。

  若若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出于对哥哥无条件的信任,她努力地消化着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眼中闪烁着新奇与震撼的光芒。

  “原来……我们住在一个大球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墨香居内虽因海棠的离开略显寂寥,但外界,却因罗彬几天前那场石破天惊的诗会,彻底沸腾了!

  “桃花居士”范闲于墨香居“斗酒诗百篇”、“仙人梦中授诗文”的事迹,如同野火燎原般传遍了京都,并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庆国蔓延。

  范思辙这小子商业嗅觉极其敏锐,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几乎是连夜组织人手,将诗会上流传出的诗词精心校对、编辑成册,命名为《墨香居诗百篇》,然后开动所有印刷作坊,日夜不停地赶工,印制了成千上万册,不仅在京都各大书铺销售,更通过商队发往全国各地。

  一时间,洛阳纸贵,“范闲”二字成为了文采风流、天才横溢的代名词。

  他的才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民间学子、文人士大夫们狂热地讨论着每一首诗、每一首词,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将他与北齐文坛泰斗庄墨韩相提并论。

  酒楼茶肆、书院学舍,到处都在争论“范闲与庄墨韩孰高孰低”,为此发生口角乃至肢体冲突的事情屡见不鲜,倒是让京都府衙的差役们忙碌了不少。

  这股风潮自然也席卷了范府。

  柳姨娘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兴奋得无以复加,走路都带着风。

  她连续好几天都在不厌其烦地应付着京都各路王公大臣府上遣来的女眷,无外乎都是些套近乎、拉关系的。

  更夸张的是,许多自知高攀不上罗彬这门亲事的官员,转而把主意打到了范思辙和若若头上,纷纷暗示想要结亲,搞得范思辙头皮发麻,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回范府,吃住都在食为仙躲清静。

  而若若这边更是烦恼。

  她本就是京都有名的才女,爱慕者众多,如今多了个“诗神”哥哥,更是身价倍增,门槛几乎要被媒婆和那些想要“先打好关系”的官员女眷踏破。

  一天下来,她能收到十几份拜帖和邀约,都是想借机见她一面的。

  这让喜欢清静的若若不胜其扰,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罗彬得知后,直接让人将所有拜帖一律挡了回去,对外宣称“小姐需要静心读书,不见外客”。

  后来见来人实在太多,堵门现象严重,他干脆大手一挥,写下了几个堪称千古绝对的上联,命人贴在墨香居和范府大门外,扬言:

  “谁能对得出下联,再谈其他!”

  这一招果然有效。那些自诩才高八斗的文人学子们,对着“烟锁池塘柳”、“寂寞寒窗空守寡”这类绝联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无法对出工整完美的下联,热度这才渐渐消停下去,也让若若终于得以喘息。

  相比之下,一家之主范建倒是显得平静许多,每日依旧按时上朝、去户部点卯,回到家也是看书喝茶,仿佛外界的热闹与他无关。

  不过,柳姨娘私下里曾悄悄对罗彬说:

  “你别看老爷表面上没什么,他心里也高兴着呢!前几天我还看到他拿着思辙印的那本诗册,在书房里看了大半宿,嘴角都带着笑呢!只不过他性子沉,不爱表露罢了。”

  罗彬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老范同志这是典型的严父心态,心里再满意,面上也得端着。

  而罗彬自己所在的墨香居,更是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每天都能收到如雪片般飞来的请柬、拜帖,文人士子们削尖了脑袋想见他一面,与他探讨诗文,或是单纯沾点“文气”。

  门房收到的礼物堆积如山。

  吓得罗彬根本不敢轻易出门,墨香居门前一连好几天都围满了狂热的“粉丝”和求见者,让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盛名之累”。

  就在这沸反盈天、文运昌隆得近乎燥热的气氛中,一队来自北方的车马,悄无声息地驶近了京都城门。

  北齐的谈判使团,终于抵达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部分因诗文而起的狂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两国交锋、波谲云诡的政治舞台。

  京都的空气,仿佛在那一刻,骤然变得凝重而紧张起来。

  一场新的、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在这座繁华的帝都拉开序幕。

  而刚刚被推上神坛的“诗神”范闲,无疑将被卷入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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