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血脉惊变

　　洄澈那原本杀意凛然的面容，在听到云顶山主那看似随意实则诛心的话语后，微微一滞，深邃的双瞳深处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

　　这丝慌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瞬间便被其强大的心性强行压制下去，但眉间那道已凝聚起骇人血光的竖瞳，却是不由自主地灵力一缩，将那即将迸射而出的毁灭性能量硬生生收了回去。

　　“就凭他？”

　　洄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强自镇定，目光锐利如刀，刮过许尘苍白却倔强的脸，

　　“一个不知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野修，也配冒充我洄渭两川的子弟？云顶山，你莫不是老眼昏花，想借此拙劣借口插手我族内务？”

　　“哈哈哈！”

　　盘膝坐下的云顶山主闻言，不仅不恼，反而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他拎起巨大的墨色酒壶又灌了一口，用毛茸茸的手背擦了擦嘴，脸上玩味的笑容更盛，

　　“老猴子我眼睛亮得很！是不是冒充，你洄澈心里比明镜还清楚！这小子，”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隔空点了点许尘，

　　“天生碧瞳，乃是你们族中某些血脉精纯者才可能出现的异象！再看他对水性灵力的掌控，那份精妙与契合，绝非寻常水妖可比，分明是得了你们洄渭水系真传的韵味！是不是你们族里流落在外的小崽子，你自个儿验验不就知道了？何必在此自欺欺妖？”

　　云顶山主的话如同一把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洄澈心中的疑虑之门。

　　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尖锐冰冷，如同冰锥般刺向许尘，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即便眼下这具只是身外化身，仅有本体几成实力，但要对付一个重伤的太岁境小妖，依旧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不再犹豫，远远地隔空一抓！

　　一股无形巨力瞬间攫住了许尘，任凭他如何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徒劳无功。

　　他就像一只被无形大手捏住的小虫，被硬生生地凌空摄起，迅速拖拽至洄澈的面前，脖颈被那冰冷的灵力手掌虚握着，只要稍一用力，便会顷刻毙命。

　　“小子，”

　　洄澈的声音低沉，强行压制着被云顶山主点破心思，仿佛被当众揭短般的怒火，死死盯着许尘的双眼，

　　“告诉本座，你真名……不叫许尘？”他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或是云顶山主的诡计。

　　许尘感受到脖颈间那冰冷而致命的威胁，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从洄澈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和云顶山主有恃无恐的态度中，已然明悟了当前的局势，于是迎着洄澈迫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诮回道：

　　“前辈明鉴，晚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许尘。至于前辈心中所疑，晚辈……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承认，也未完全否认，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好！好！很好！”

　　洄澈连说三个好字，怒极反笑，眉间竖瞳再次亮起骇人血光，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即便你嘴硬不说，本座亦有的是手段，揪出你的根脚来历！”

　　话音未落，那道血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骤然从许尘头顶扫到脚底，来回数次。

　　这血光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探测之力，能窥探血脉本源，然而随着探测的进行，洄澈脸上的阴沉之色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如同积雨云般越来越厚，最后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妈的。

　　见鬼了！

　　洄澈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洄渭两川的血脉何时变得像路边的野草一样不值钱了？！

　　先是那个不争气的外甥青崆，天赋平平，若非靠着洄璃那微薄的关系和自己这个舅舅的权势，根本不可能认祖归宗。

　　现在倒好，眼前这个生死大敌许尘，经过他刚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探查，结果却让他心惊肉跳。

　　云顶山主所言，竟他娘的非虚！

　　这小子体内，的的确确流淌着纯正的洄渭两川血脉，而且其血脉精纯程度，甚至远超寻常旁系子弟，隐隐透出一股古老而尊贵的气息，那感觉……竟似乎同时兼具了族中里两位老祖的遗传特质。

　　这怎么可能？！

　　这样一个血脉层次不低，甚至可能牵扯到老祖遗泽的子弟，怎么会流落在外？

　　还成了他洄澈要打杀的对象？

　　一想到此处，洄澈的后背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私自对付子弟，尤其是扼杀拥有洄渭两川血脉的子弟，这在族内是绝对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无论这子弟是嫡系还是旁支，是养尊处优还是流落野修，只要血脉得到确认，就受族规保护，即便他洄澈是高高在上的山主，一旦此事坐实并被捅出去，他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严苛的族规，并非凭空而来，实在是事出有因。

　　回溯上几个百年，洄渭两川内部倾轧严重，各大世家为了资源争斗不休，导致许多小家小户凋零败落，人丁不旺。长此以往，整个族群的发展都受到了影响。

　　后来族中最高层发话，严厉禁止三大世家再行打压之举，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扶持小户，鼓励寻找并接纳流落在外的血脉后裔回归，以补充族运。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被坐实了意图杀害一名身怀不俗血脉的遗珠，那后果……

　　洄澈心念电转，面色却强装镇定，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滚。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

　　不能认，绝对不能承认！

　　“哼！”

　　洄澈猛地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试图掩盖内心的震动，

　　“洄渭两川血脉高贵，分支众多，遍布四方，谁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知从哪一系早已没落甚至除名的分支中侥幸觉醒了一丝微末血脉？就凭这点似是而非的气息，就想攀附我洄渭两川的高枝？云顶山主，你是否太高看他，也太小看我洄渭两川的门槛了？！”

　　他这话既是对云顶山主的反驳，也是说给在场所有“可能”的耳朵听的，试图将水搅浑。同时，他不再理会身后青嶙和洄璃那“活捉审讯”的急切请求，虚握着许尘脖颈的爪中力道陡然增加！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他要趁事情还未彻底明朗之前，杀人灭口！只要许尘一死，血脉之事死无对证，到时候还不是由他怎么说？

　　感受到脖颈间骤然收紧的恐怖力量和洄澈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决绝杀意，许尘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这洄澈是铁了心要铤而走险了！

　　不能再犹豫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尘眼中碧芒一闪，用尽最后一丝对灵力的掌控，催动了大千里眼里的某样东西，只见一截只有半截手指大小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灰败的骨头，凭空浮现，静静地悬浮在他与洄澈之间。

　　这骨头气息内敛，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看上去与寻常兽骨无异。

　　然而，当它的影像落入洄澈眼中时，却如同在他脑海中投入了一颗炸雷。

　　洄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杀意和狠厉瞬间被无与伦比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甚至下意识地松缓了扼住许尘脖颈的力道。

　　犬圣遗骨？

　　这怎么可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作为洄渭两川的山主，他岂会不认得此物？这正是族中传说里，那位开创了洄渭两川基业的犬圣先辈坐化后留下的遗骨。

　　是族中三大世家和数百小家梦寐以求，苦苦追寻的圣物，若有太岁境子弟能得此遗骨认可，便能以此为凭，拥有自立门户，开创一支新脉的资格！

　　类似于这玩意儿，已经失落了多少年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叫许尘的小子身上？！

　　“你……你究竟是哪一家的后裔？！”

　　洄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之前的傲慢与杀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惊疑，能持有犬圣遗骨，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

　　许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他紧紧盯着洄澈那双充满惊骇的眼睛，用尽力气，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前辈！晚辈祖父，名讳紫晖洄般，于二百年前，自洄渭两川而出走，此物，正是当年分家之时，祖父带出的信物犬圣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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