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仲景先生

　　王匡心中暗叹，虎将之子，竟被病痛折磨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唏嘘。

　　黄叙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瘦弱的身躯好似随时会倒下。

　　他目光中夹杂着好奇与戒备，先前院中的对话虽未听得真切，却也隐约捕捉到“将军”“侯爷”等字眼，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警惕。

　　黄忠快步上前，轻轻扶住儿子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恭敬：“叙儿，这是你的恩人，车骑将军、平陶侯，快叫侯爷！”

　　黄叙闻言微微一怔，眼中思索之色一闪而过。

　　莫非眼前这人，能治好自己的顽疾？

　　他勉力想要撑起身子行礼，却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极其艰难，才刚抬起上半身，便已气息急促，咳嗽连连。

　　王匡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声音温和：“不必多礼。待你病痛全消，再行拜见不迟。”

　　他又温言与黄叙闲聊几句，见少年神色渐缓，才转身吩咐周泰、蒋钦去城中购置一辆宽敞稳当的马车，并备齐旅途所需之物。

　　此去河南，路途不近，黄叙的身体状况实在经不起颠簸之苦。

　　黄忠的行囊极为简单，不过三把强弓、两柄宝刀，以及几件换洗衣物。

　　将军半生戎马，家当竟清寒至此，王匡看在眼中，心中更添敬重。

　　一行人辞别黄家村，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为照顾黄叙病体，马车行进得极为缓慢，每过一个时辰便要停下歇息。

　　王匡始终不急不躁，反而时常下车与黄忠并肩而行，听他讲述昔年征战的故事，也聊起黄叙自幼聪颖却不幸染病的往事。

　　走走停停三日，终于抵达河南郡梁县。

　　眼见黄叙面露倦容，王匡当即决定在此暂作停留。

　　他命张绣急调四百亲卫部曲前来驻扎，将黄叙安置在一处清静院落，严令左右不得打扰。

　　待一切安排妥当，王匡才带着典韦、周泰等人快马加鞭赶回安邑。

　　他此行是要亲自拜谒两位当世神医张机和华佗。

　　虽久闻二位大名，但此前军务繁忙，始终无缘得见。

　　如今为了黄叙，王匡必得亲自相请。

　　抵达安邑时，恰逢华佗外出问诊，不在府中。

　　王匡便径直去太医署求见张机。

　　见到张仲景时，这位神医正凝神翻阅一部《汤液经法》，眉宇间尽是专注。

　　王匡摆手制止了欲通传的侍从，静静立于堂前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机忽然抚掌连叹三声“妙！妙！妙！”，这才发觉堂中多了一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位气度雍容的男子正含笑而立，虽衣着并不奢华，但眉目间自有威仪。

　　张机缓缓起身，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

　　王匡趋步上前，执礼甚恭：“在下王匡，冒昧打扰先生清静，还望海涵。”

　　“王匡？”

　　张机觉得这名字耳熟，略一思忖，突然想起近日在太医署中多次听人提及的征西将军，不禁讶然，“莫非是征西将军当面？”

　　“正是在下。”

　　王匡再次行礼，“久闻先生仁心仁术，今日特来拜会，有一事相求。”

　　张机连忙请王匡入座，问道：“将军亲自前来，可是为自身贵体欠安？或是为亲友求医？”

　　王匡便将黄叙的病情娓娓道来：“我有一部将，其子年方十五，却久病缠身。如今形容消瘦，咳嗽咯血，四肢无力，遍访名医皆束手无策。听闻先生在此，特来相求。”

　　张机闻言面色渐凝。

　　根据王匡的描述，那少年所患极可能是肺痨之症。

　　此病最是难治，若延误时机，恐怕性命难保。

　　“病人现在何处？”张机急问。

　　“从南阳而来，因身体虚弱，暂在梁县休养。”

　　听闻是南阳同乡，张机更添几分关切，当即道：“待我告假，便随将军前去诊治。”

　　王匡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张机当即往见太常赵温告假。

　　有王匡亲自陪同，赵温自然爽快应允。

　　次日清晨，王匡与张机共乘一辆马车，在典韦、周泰等亲卫的护送下，再赴梁县。

　　为防颠簸，王匡特命人在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又备足了清粥小菜，以免张机路途劳顿。

　　三日后，一行人重返梁县。

　　黄忠早已在院门外翘首以盼，见到马车，急忙迎上前来。

　　“这位便是张仲景先生。”

　　王匡介绍道。

　　黄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神医救救犬子！”

　　张机赶忙扶起老将军：“医者本分，将军不必如此。且容我先看看病人。”

　　入得室内，张机取出一方细纱布罩住口鼻，方才走近病榻。

　　他先是仔细观察黄叙的面色、舌苔，又细细问了平日症状，最后凝神诊脉。

　　这一系列动作从容不迫，却让守在一旁的黄忠心焦如焚。

　　良久，张机轻轻拍拍黄叙的肩膀，温言道：“小友好生歇息。”

　　说罢为他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待到屋外，张机方才褪去面上的轻纱，神色凝重地对王匡和黄忠说道：“确是肺痨之症。”

　　黄忠闻言，脸色惨白。

　　他自然听说过这病的凶险，多少名医都对此束手无策。

　　然而张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重燃希望：“此病虽难根治，但若调养得法，未必没有转机。只是需要时日，急不得。”

　　黄忠眼中顿时有了光彩，连声道：“但凭神医吩咐！但凭神医吩咐！”

　　张机当即开了几副调养身体的方子，嘱咐道：“先以此方调理半月，待气血稍复，再图根治。切记，期间务必静养，不可劳神费力。”

　　黄忠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接过药方，亲自抓药煎药去了。

　　王匡见黄忠离去，方才问道：“先生，后续治疗可需什么特殊准备？”

　　张机沉吟道：“肺痨之症，需要长期服药调理。梁县地处要冲，久经战乱，药材恐怕难以凑齐。待黄小友身体稍好，最好能移居安邑，我也方便随时调整方剂。”

　　王匡当即应允：“先生放心，我这就回去安排。”

　　说罢召来亲卫军侯罗石，吩咐道：“你留在此地，一切听从先生差遣。若先生有何需要，即刻去做。记住，待先生如待我！”

　　罗石看了张机一眼，拱手应道：“请主公放心！”

　　张机见王匡安排得如此周到，又很是恭敬，心中颇为赞许。

　　这位征西将军位高权重，却能为部将之子如此费心，实在难得。

　　待黄忠买药回来，王匡将移居安邑的安排告知。

　　黄忠感激涕零，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叩谢主公！”

　　这一声“主公”，叫得郑重无比。

　　王匡连忙扶起黄忠：“汉升何必如此！令郎康复要紧。”

　　当日，王匡便带着典韦等人先行返回安邑。

　　他亲自在征西将军府旁挑选了一处清静院落，三进格局，前院可供居住，后院还有一片空地，正好适合黄忠练武之用。

　　又命人按照张机先前提到的药材，一一备齐，只待黄叙到来。

　　一切安排妥当，王匡站在院中，望着渐暗的天色，心中暗自发愿：定要竭尽全力，治好黄叙，也不负黄汉升这一声“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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