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账底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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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密报说的是幽州秋粮入库后,各乡里正上报的账目与府衙仓储实数有细微出入,虽在常例损耗之内,但积少成多,恐成隐患。苏文谦指尖轻点,将这桩看似枯燥的民生小事与幽州城内暗流涌动的局势联系起来
幽州府衙的照壁下,三榜公示已推行一月有余。
百姓们从最初的新奇、观望,到如今已习以为常。
每日清晨,到照壁前核对自家名姓与应领的粮米数量,成了许多人一天开始的仪式。
这面墙,仿佛成了幽州民心的一杆秤。
冯敬尧在暗处冷眼旁观,心中愈发烦躁。
他精心布局,却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民心这东西,虚无缥缈,却又坚韧得可怕。
他决定换个法子,不再凭空捏造,而是要在这杆秤上动些手脚。
他花重金买通了府衙账房里一位姓钱的老账房,此人写得一手好字,在衙门里浸淫数十年,深谙各种门道。
冯敬尧的指令很简单:在次日发放的米粮名册上,悄无声息地抹掉十户人家,再添上十个无关紧要的虚名。
他要让百姓亲眼看到,这所谓的“三榜公示”,不过是换了汤不换药的把戏,账房里的人,依旧可以凭一支笔定人生死。
到那时,“账房徇私,新政不公”的谣言便会不胫而走。
次日清晨,柳明霜照例巡视账房。
她拿起刚誊写好的发放名册,目光一行行扫过。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几处墨迹上。
同为用墨高手,她一眼便看出,这几处修改过的名字,墨色比周围的字迹要新上半分,干涸的程度也略有不同,显然是后添之笔,且笔锋的转折处,有一丝不属于原誊写吏的凝滞感。
她心中一动,却没有声张,只是将名册轻轻放回原处。
她转身对身旁的账婢低声吩咐了几句。
账婢心领神会,当夜发放米粮时,除了名册上的份额外,又悄悄多备了十份用麻袋装好的米粮,放在一旁。
发粮时辰一到,人群中果然起了骚动。
十户人家在照壁上找不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慌了神,围着发粮的官吏吵嚷起来。
就在他们以为这个冬日要挨饿时,那名账婢却走了过来,将那十袋备好的米粮交到他们手中,温言道:“许是誊写时有所疏漏,诸位莫慌,这是府衙备下的余粮,先领回去过冬,明日再来核对便是。”
这十户人家将信将疑地领了米,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明明榜上无名,却有米可领,这是何道理?
消息很快传开,百姓议论纷纷。
人群里,一个冯敬尧安插的说书人立刻见缝插针,编了个段子高声说唱:“新官府,三张榜,看得见来摸不着。账房改字如翻书,百姓吃饭靠天助?”
魏延正在巡街,听闻此事,气得三尸神暴跳,当即就要带兵冲进账房,把那誊写名册的钱账房抓来问罪。
柳明霜及时拦住了他:“魏将军息怒。此刻抓人,他若一口咬定是笔误,我们反倒落个冤枉好人的口实,冯氏正好借题发挥。他若嘴硬不认,岂不更好?我们正好请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再写几个字看看。”
当夜,柳明霜以犒劳辛苦为名,在府衙设宴,遍邀全城大小账房前来饮酒。
席间气氛热烈,酒过三巡,柳明霜端着酒杯,装作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杯中残酒不偏不倚地泼在了钱账房的右边衣袖上。
“哎呀,钱老先生,实在对不住!”柳明霜满脸歉意。
钱账房慌忙起身,嘴上说着“无妨无妨”,却下意识地伸出左手,用左手的袖口去擦拭右臂上的酒渍。
那动作自然而流畅,显然是长年累月的习惯。
就是这个瞬间!柳明霜与邻座的苏文谦交换了一个眼神。
宴席未散,苏文谦便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又将那份被修改过的名册呈上。
他朗声道:“今日发粮出了些岔子,有十户百姓名册上无名,却领到了米。有人说是我府衙账房徇私舞弊,故意涂改。为证清白,今日便请钱老先生当众写下这十户被删改的名字,以证视听。”
钱账房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众目睽睽之下,他若用右手写,字迹必然不符;若用左手,则不打自招。
他颤抖着手,还想狡辩,苏文谦却不给他机会,直接将那修改处的字迹放大投影在墙上,又请来城中有名的笔迹大家,当场比对。
结论很快出来:修改名册的笔迹,其运笔的发力点与转折,确为左手执笔者所为。
证据确凿,钱账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供出了冯敬尧每月赠银五十两,命他伺机制造事端的事实。
张既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此等奸贼,当即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不可。”苏文谦却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而有力,“杀一人易,断一网难。冯敬尧的网,不止在账房,更在人心。”
他没有将钱账房问斩,而是命人将其供词抄录百份,却不张贴在衙门口,反而派人快马送至幽州各乡各里的里正手中。
随供词一同送达的,还有一本苏文谦连夜编纂的小册子——《防伪识账十法》。
册子里用最通俗的图文,教百姓如何辨别墨色新旧、如何检查骑缝章的对齐、如何查验官印的真伪。
三日后,北郊一个村妇拿着粮票去官仓领粮。
她端详着手中的票据,忽然指着上面的官印道:“不对,仓吏大人,这印泥的颜色比上次发的淡了些,边角也有些模糊,怕不是真的吧?”
官仓的仓吏大为惊骇。
他从未想过,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妇,竟能说出如此精细的门道。
消息传回冯府,冯敬尧气得浑身发抖。
他意识到,苏文谦此举,远比杀一个账房要狠毒。
他这是在刨自己的根!
当基层百姓都学会了防伪识账,他安插在各处的暗桩便形同虚设。
怒极之下,冯敬尧决定行险一搏。
他命心腹伪装成南来的大盐商,用百辆大车拉着所谓的“免税盐”浩浩荡荡地开进幽州城。
盐商沿街敲锣,高声宣称,这是得了陈子元特许,为犒劳幽州军民,特地运来过冬的平价盐。
车队悬挂着海贸总署的旗印,魏延检查了文书,见上面确实盖有总署大印,便准备放行。
苏文谦却赶了过来,他亲自登上盐车,仔细查看了那枚官印。
他发现,印鉴虽真,但钤印的角度微微偏斜,力道也不均匀,不似官府文书那般严谨。
他又跳下车,俯身查看车轴。
长途贩运的车辆,车轴磨损必然严重,但这百辆大车的车轴,磨损痕迹却极轻。
“截住一辆车,破箱验货!”苏文谦断然下令。
心腹手起刀落,劈开一只盐箱。
白花花的盐粒倾泻而出,看似并无异常。
苏文谦却抓起一把盐,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随即冷笑一声。
他命人架起火盆,将一把盐撒入火中。
“呼——”一团青蓝色的火焰骤然升腾,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味道。
“是硝石!盐里掺了硝石!”人群中有人惊呼。
百姓们瞬间哗然,从贪图便宜的喜悦变成了死里逃生的后怕。
硝石,那是制造火药的东西!
苏文谦立于熊熊燃烧的青焰之前,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盐,可以吃;硝,可以炸。账,可以改;心,不能欺!”
他当众宣布,自即日起,所有进入幽州的“特许物资”,必须经过“三验”——验官印、验车马、验货人。
并且,由各街坊百姓自行推选“账监”,随同官府一起抽查,但凡有疑,一票否决!
当夜,冯敬尧在密室中接到败报,气得将心爱的茶具悉数砸碎。
他正喘着粗气,忽听窗外有孩童拍手唱着新编的童谣:“盐里藏着火,账里藏着心,南来的官儿不贪墨,北边的商贾怕较真……”
歌声稚嫩,却像一把尖刀刺入冯敬尧的心脏。
他猛然站起,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恐惧:“他们……他们不是在查账,不是在查盐……他们是在给幽州城的每一个百姓,发刀子!”
而在那间简陋的残屋里,苏文谦独坐灯下,翻开了一本崭新的账簿。
在扉页上,他用沉稳的笔迹写下了一行字:
“此账,始于民心,生于识字,终将立于国本。”
写完这行字,他将账簿合上,目光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幽州的风波暂时平息,但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幽州城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看似微小的变化,都会被写成密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向那个风云汇聚的天下中心。
就在此刻,一匹快马正踏着月色,冲出幽州城门,一路向南。
马背上的信使怀中揣着两份文书,一份是关于“三验”制度与“账监”推行的公开政令,另一份,则是详述了冯敬尧如何操纵人心、苏文谦如何借力打力、将计就计,最终将权力根植于民间的秘密奏报。
这匹马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洛阳。
它所承载的,将不仅仅是一场地方治理的胜利,更可能是一场足以撼动朝堂格局的政治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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