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唯一的“插曲”

　　薛露凝其实被突然出现的童磊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他在那个角落待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心虚感——“被抓住”的心虚感。

　　她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毛厦劼，又明智地打断了这个显然不合时宜的想法。

　　似乎应该跟童磊解释一下，但是要怎么开口呢？

　　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的还有一个人。

　　童磊跟着薛露凝走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刚刚看见两人笑着说话，拍了合照，还有……最后的那个拥抱……这会儿薛露凝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也不是不情愿的，那他，他还有资格去质问吗……

　　他后悔刚刚递小纸条鼓励她去见他。

　　操场到教室的路程并不长，于是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回了各自的座位。

　　奇怪的“冷战”又一次开始了，所幸这次没有持续太久。

　　没错，又是拜两年一度的艺术节所赐。

　　正式开学没多久就出了艺术节的举办通知，任真摩拳擦掌抱着“一雪前耻”的念头兴冲冲地提出想法。

　　“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周五晚自习之前，任真把薛露凝和陈竞叫到教室的角落，偷偷摸摸地拿出一个手机，“嘘，悄悄看。”

　　她放大了手机画面，虽然模糊但依稀能认出来是一出现代舞剧，“这是我之前看过的一个以留守儿童为背景创作的故事，电脑上有更清晰的版本，先给你们看看。”

　　“这里音乐很欢快，是孩子们接到了父母要回家的电话，正在兴高采烈地换上新衣打扫家里准备去村口车站等许久未见的家人。”

　　视频里的演员每一个脸上都挂着笑容，看上去喜气洋洋。

　　接着音乐突变，有剧烈的雷声响起，舞台的光模拟着闪电，一明一暗间闪得人心惊。

　　“暴雨来了，路边的大树被风雨折断挡在路中间，等待在此的孩子们陷入了泥和水之中，她们步履蹒跚脚步和心情变得一样沉重，这下父母可怎么回来？”

　　演员一圈圈在原地转圈，还有几个围在一起向远处焦急地眺望。

　　“有人提出她们可以去移开那棵树，人多力量大。”

　　演员们向路边奔跑，配合音乐声薛露凝甚至能感觉到雨滴溅在她脸上、泥点子甩了她一裤腿。

　　“最后孩子们的行为感染了更多人，大家齐心协力移开了那棵树，和匆匆赶来的父母汇合。”

　　音乐再次变得欢快，演员们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真好。”薛露凝和陈竞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感叹，她们俩都算留守儿童，虽然期待父母的心情应该大不相同。

　　“那我们就演这个了！”三个人一拍即合。

　　上次选择“放养”的班主任这次也提前问了下情况，他在看完视频后也同意了。

　　“时长有限咱们演不了那么长，我觉得咱们就挑情感最浓烈的两部分吧，中间的部分可以稍微省略下。”陈竞盯着视频时长想了想道。

　　“同意！”任真激动地拍了拍薛露凝。

　　这一下不算重，但是很响，在空旷的教室里稍显刺耳，埋头看书的童磊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略微皱了皱眉。

　　薛露凝注意到他的目光，这段时间两人没怎么说话，但她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于是她冲着童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才继续回复任真的话。

　　“但是故事连贯性要保证，不能让没完整看过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没错没错，这个很重要。”任真点了点头。

　　她和陈竞都陷入了思考，就在这时薛露凝突然转头看向童磊，把他叫了过来。

　　“童磊，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要帮忙的话，现在还算数吧？”

　　他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当然。”

　　“那这次的音乐剪辑还是交给你？”话是在问他，薛露凝的眼神却盯着陈竞和任真。

　　童磊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高一的艺术节他也是负责音乐剪辑，结果因为学校设备问题出错了，虽然本质上不关他的事，但他还是为此自责了很久。

　　那之后薛露凝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没想到这次她还愿意相信自己。

　　“好啊，等我们定好故事线跟你说，不过完整视频我回头也发你一份，注意查收啊。”任真轻松地答应道。

　　童磊和薛露凝同时松了一口气。

　　“雪耻”的念头似乎不言而喻地存在于每一个表演的同学心里，也可能是相处了两年多大家终于产生了一些团结和默契，这次的节目从选人到排练到验收都非常顺利。

　　薛露凝每天睡觉前都会顺一遍动作和情节，音乐也已经滚瓜烂熟，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然而演出前一天，她还是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挂了个大大的黑眼圈去化妆。

　　她哈欠连天地结束化妆，乖乖让陈竞给自己扎了高高的双马尾。

　　这次为了表现留守儿童的形象，任真特意挑了这种发型，于是这会儿放眼放去女生们清一色的双马尾，又可爱又有点好笑。

　　薛露凝跟大部队一起往体育馆走，迷迷糊糊得像是马上要睡着。

　　“露凝醒醒，等会儿到了场馆再睡，咱们抽签挺后的，你可以先眯一会儿。”陈竞扶着她走。

　　果然刚到场馆坐好，薛露凝就伴着校长的发言沉沉睡去。

　　但她没睡多久就被震天的摇滚音乐吵醒了，不过补了会儿觉，她差不多恢复精神了。

　　一醒又开始紧张，但精彩的节目多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终于快到她们上场了，同学们在等待区准备，她和任真陈竞三个人拿着粉扑和口红给大家补妆——等待的时间太久了。

　　其实是很轻松的事，但轮到童磊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薛露凝拿粉扑轻轻压过他的额头和鼻翼两侧，又旋出口红小心翼翼地在他嘴唇上描摹。

　　童磊的鼻息热烈地扑在她的手指上，她觉得痒，手的幅度不受控地歪了一下，结果口红涂出去了。

　　她下意识拿指腹擦去他嘴角边多余的颜色，一经手却被他的温度烫到。

　　“童磊……你……”她鼓足勇气去看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浓密的睫毛在剧烈地颤动。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偏离，始终坚定地看着她。

　　“还有一点在左边的嘴角，你自己擦一下。”薛露凝已经要落荒而逃。

　　“我看不见，你帮我擦。”他伸出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

　　薛露凝只得闭上眼睛，胡乱地拂过他的嘴角。

　　直到上了舞台摆好队形的时候，她还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节目很成功，音乐没有出错，大家表演得也很卖力，据知情人报道凶起来很吓人的班主任甚至偷偷抹了抹眼泪，最后她们拿了一等奖。

　　或许唯一的“插曲”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表演的最后，孩子们终于和父母团聚，大家欢天喜地地聚在一起庆祝的时候，原本应该手握手的动作，被童磊临时改成了一个过紧但并不突兀的拥抱。

　　他在这样团圆美满的氛围下，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声“谢谢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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