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不死之身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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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收工!闪尘,黑晶。辛苦你们两个了!”第四场戏正式落下帷幕。夜骐的身影在空气中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开始扭曲、四肢不断地消解,短短几秒便变回黑晶模样的一团雾气。露娜走过去,从杂草丛里拿出湿漉漉的死亡镰刀。黑晶乖巧的像一只胖乎乎的小猫,气雾化的身体一声不吭地飘回到镰刀,完全听从于露娜的指令。这会,明亮的太阳重新焕发光耀,拨开层层乌云,给阴暗潮湿的天穹盖再度带来光明。绵绵细雨随之停歇,员工们又开始忙起来,将没摆完的炸药从车上卸下,搬到各个历史悠久的“远古遗迹”的内部。并逐一放到建筑内部中,各个指定位置去。闪尘刚才的情绪有些低落,可能跳桥失败的桥段使他联想到自己过去失败的一些经历。他站在桥的另一边,已经脱去沉重的银色铠甲,若有所思地盯着湖面看。
失败,能带来耻辱和悔恨。对于渴求幸福的小马来讲,他们能更敏感地从耻辱的残渣中过滤出酸味,从悔恨的苦茶中收获一丝苦味。就好像,努力做事等于辛勤耕种,无论你有多起早贪黑去管理土地,多么掌握农业技术去提高谷物产量。一场恶劣的天气,或一场自然灾祸,都能在短时间内摧毁一切。闪尘跳过这座桥的时候,露娜就想起因生病而缺勤模拟测验的事。好了,闪尘在向自己招蹄。别想过去的事搞哭自己了。
“露娜,我演得行不行?估计和你预期差得挺大的。”
“没有,挺好的。这场戏的核心内容就是跳桥,没别的。”露娜靠在桥边静静地盯着闪尘看,开口喃喃地说道。
“露娜,我咋感觉,索罗对女孩子太那个了?具体什么感觉我说不清,总之从你设计的台词感觉下来,他不是个品行端正的英雄,尤其是对女孩子。我和之前你找来的学姐搭戏时,我心里还默默祈祷不要因为几句肉麻的台词给她的心灵带来二次伤害。”
“也许吧,我会利用好他性格上这一点的。对了,前面那个被云朵环绕的建筑,是一所废弃的学校吗?” 露娜伸出蹄子指向东边的一座双层建筑。只要沿灰色的泥土小路笔直走两百米,往右一拐即可推门进入建筑内部。 外墙统一粉刷上一层白色的涂料,突出此地宁静安和的气氛。
“对,云中城中学,我母亲是在那毕业的。”
“走,进去看看。”
云中城,露娜不曾去过几次。但此地,和露娜对云中城印象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只要有一定生活阅历,和一定学识积累的小马,都有资格站在讲台上教育课桌里的小马。
还是那个熟悉的讲台。甚至两行有关气候学的图文解释都一字不差地复刻在黑板上面,露娜心情凝重,站在讲台上观望一片空荡荡的白色桌椅。闪尘找到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坐下。天花板上覆盖一层早已凝固成冰块的积雪,冰棱柱如同水晶般纯净而透明,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它们沿着天花板边缘和窗户上缓缓生长,形成了一道道精致的冰晶装饰。
冰棱柱的形状各异,有的像长长的钻石柱,有的则是细长的锥形。微风吹过窗外,冰棱柱微微摇晃,仿佛在跳着冰舞,发出悦耳的脆响。地上的积雪和窗框下的积雪则增添了一层神秘的冬日氛围。积雪铺盖在地面上,覆盖了一切,窗框下的积雪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冰川,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在新春日出后的那个傍晚,掌管下雨的天马就会从南方带来融雪汇成的甘霖,谁能告诉我小马国是从南边哪个国家借来的暖风?算了,你住月球不清楚的。”
“骆驼乡,对吧。尽管我不知道小马国哪里盛产骆驼。”闪尘举蹄答道。
“落雪沉默内敛,眼睛的问题让她一时陷入极度的自卑。”
露娜找到一块板擦,叹一口气将黑板上的文字擦掉。一并消失的,是落雪来时留下的痕迹。“九百多年以前的寒冬,气温骤降得很快。待在云中城的天马更能切身体会到这一点。即使把暖湿气流借来,也没法制造降水改善气候。落雪制造冬日的祝福期间,恰好赶上小马国的辞冬迎春庆典。每个学生都要出席庆典,并准备节日礼物,和天气有关系的礼物。落雪她不想被同学嘲笑,就说自己准备好了。”
闪尘的课桌右上角,立着一盏煤油灯。这灯似乎是焊在桌面上的,纹丝不动。窗外吹来一股冷风,那盏灯受气流的损耗,烛光轻微摇动,照见了自己的面孔和苍白的房间内壁。
“我母亲是幸运的,她听到了神灵的声音,从而在神的指引下雕刻出雪花状的冰晶。”
“再加上她的老师对她有耐心,想帮落雪找搭档来着。回想起来,学校因为有那样优秀的志愿教师而感到欣慰。”
“对,干什么都可以,母亲说过只要自己喜欢做这件事情,并朝着目标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她这一生遇见的都是善良的小马,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下雪后陪她一起去城堡的后花园散步。我也觉得,能不断和善良真诚的朋友打交道,是一种幸福。”
露娜用魔法将房间的窗户都打开,“闪尘,你来矿场工作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在月球暗面上中学,学费由父亲供。后来母亲突然患上不可治愈的辐射病,医院告诉父亲只能用药物定期缓解母亲体内的症状。父亲肩上扛的重担很大,我觉得家庭最重要,所以申请退学,和父亲一起去矿场打工。”
伴随着一阵爆破声响起,露娜从走廊的窗户远远望见:小马伤心桥已经土崩瓦解,瓦力碎片混合着炸药产生的硝烟沉入水泊中。淤泥将水泊染成了灰色,因其密度比水大,无法消融,就这样沿河水下游飘过去。
“你母亲得辐射病之前,身体状况怎么样?”
“和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样精力充沛,可以和我妹妹在城堡里玩捉迷藏。”
“你母亲来月球时,就是十五六岁。雾轨和你妹妹见面了,她交代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事实。”
露娜将目光抬向闪尘桌上的煤油灯,然后又落到闪尘狐疑的面容上。
“怎么了?雾轨知道我母亲的事,她经常带礼物去看望我父亲。也算帮我减轻负担。”
“你母亲是死过一次的飞马,她先在小马国复活,然后才来月球。这点我也才听雾轨说。第二点,明明落雪都复活了,操控这股力量的角色肯定不希望她再死,她死于辐射病,是不是有点牵强?”
母亲没和我讲过这些。她和我妹妹在一块。她脾气一直挺好的啊,没看出来有异常。
“你母亲有传什么东西给你吗?她做梦的时候有什么异常行为没有?”
“东西没有,但我记得没离开城堡之前,有一天晚上听到屋外有动静就起夜去走廊查看,母亲的房门虚掩着,她梦到了祖母,在和她做道别。露娜,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很难说,你妹妹最近似乎有事隐瞒着我,说明这个事对我来讲极其重要。
“她性格就是这样,对我们冷淡一点,母亲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安心住在家里照顾年幼的我和妹妹。等我和妹妹长大后,母亲习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门,父亲不在家的话,就由妹妹负责她的生活起居。她说看我们长大成才,一辈子健康顺利就觉得很幸福了。”
闪尘离开课桌椅,望向窗外雾蒙蒙的天空。乌云已经褪去,天渐渐地亮起来。一排灯笼悬挂在窗户对面的走廊左侧。这些灯笼在远处闪烁、摇曳。似乎,有设备在远程操控这些灯光。气温越来越低,白雾从天空中退去,穿过窗户,挤占这狭窄的走廊。武器犹如一团浓烟沿着教室地幔翻滚着。窗户外的泥地上,杂草丛湿漉漉的。
“你母亲,落雪。她眼睛能否看得见?”
“能啊,不然父亲得留在家里照顾她。对了,母亲晚上经常睡不好。白天控制不住情绪,尤其是在患病之后总就一点小事对我和父亲嚷嚷。奇怪了,妹妹一来,母亲情绪一下缓和多了,她最疼爱我妹妹。她会说,自己过去耗尽心血给皇城一个月雕刻多少多少朵雪花,一个叫,坎特洛特的国会把祖母和母亲接到皇宫里。好像,母亲搬到奢华的地方,并不开心。听她俩聊天,好像说坎特洛特不让我母亲出去什么的。”
轰隆一声,又是炸药包爆破的声音。露娜心中一沉,如果闪尘说得是真,坎特洛特又把当初对付自己的招数用在落雪身上?
“那你母亲抱怨过吗?”
“只有我妹妹知道。我和妹妹呱呱坠地时,母亲三十岁。”
闪尘话音刚落。一阵潮湿的,不利于健康的阴风带着沉重的叹息声有气无力地从窗户内刮进来。冰棱柱逐渐融化成水滴一滴滴地啪嗒啪嗒垂直落下。已经是绑完了。当白色的斑点在天空发出闪烁的微光时,寒风变得愈加凛冽和刺骨。教室内的灯光熄灭了。露娜冷地打一声喷嚏,闪尘的声音忽然变得浑浊而空灵,五官开始隐去,身体一点点接近气雾化的状态。露娜知道这现象意味着什么:
“露娜,落雪本该在小马国平静地死去,是魔法护符促使她的骸骨外重新生出肌肉,灵魂归位,同时年龄也倒退至十七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露娜环顾四周,月神艾露尼持镰刀,与露娜面对面站好。
“你是不是月神?能不能表现一下,证明你的身份?”
“不妨问一问你自己:待在小小的月球上,想成为哪种品格的化身?”
黑袍下的暗影能量内部仿佛有电子在活动,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窃窃私语声,掺入露娜的耳朵里。白色的雾气淹没了课桌椅,气氛不再显得平静。露娜忽然感觉,是自己的某个宿敌死后幻化成邪灵的模样来恐吓露娜。用一套迷惑性的语言告诉露娜毫无怨言地默默活下去,远离政治斗争、不再干涉月球的命运。如果露娜按照先前她说的去做,月球上有背景的家伙会再次对露娜做更残酷的事。
“我是正义,不公正的化身。看谁践踏公平,我就上去给一刀。”
“记得艾露尼选择的你原因吗?你对艾露尼承诺的事,还有印象吗?”
露娜记起来了,将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像捧沙子一般从骨灰盒里碰出来了: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片静谧而又显得安逸的茂密森林中的某个角落,露娜陷入了某种悲伤情绪,不能自拔。夜之子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建立起新的秩序有多不易,黑晶王的灰烬军团二话不说便打了进来。夜之子与灰烬军团之间武器差距的鸿沟不可逾越,全面溃败。月球一百七十年起,月球阳面的文明不复存在,在战争中幸存的夜之子们分散到各个丘陵山谷里过着平淡的生活。部落的文明再次兴起,夜之子失去了露娜的庇护,生活过得日益艰难。露娜擦拭眼眶处残余的眼泪,挽起长发,蹲在流水潺潺的溪边清洗面部。当时她已经将头发盘好了,水中的倒影却还在洗脸。露娜下意识向后撤,倒影的面孔相对于自己平时愤怒做出的表情冷酷严峻得多。苍白的面孔看上去毫无表情,表现得异常谦虚,深邃的瞳孔又能冷酷地将露娜吞噬。倒影吐出空灵般的声音,迅速交代了自己的身份:月球意志、掌管月球万物的神灵兼月球女神艾露尼。露娜身上背负罪孽,需要去以其他的方式向她伤害过的马偿还干净。艾露尼是来拯救露娜的。
当时水流湍急,露娜想等这奇幻的场景消失,马上躲到身后的灌木丛中去的。
可倒影竟然拥有了实体,直接从湍急的溪水上走出来。与露娜面对面站好。
“艾露尼?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露娜扬起了疲惫的眼睛,低下她高贵的头颅,祈求神灵的怜悯。
与此同时,命运的年轮悄悄转动。露娜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匹小白狼。
“你听着:从今以后,我要你做三件事:不准使用武器,不准伤害小马。不要再去找黑晶王和她的夜骐喽啰。最后的最后,你是我的信使,不要和任何外来者描述我的形象。”
“凭什么?你怎么证明自己是月神?”
“北山夜骐围攻月球城堡,差点灭了午夜家族的后;午夜微尘娶敖月,生下一生勇猛的午夜绽放。蓝宝石禄卡,午夜绽放因为她而死。你派使者去和北山夜骐的姐妹联姻,又趁天黑杀了她,从而达成你挑拨离间,间接导致午夜绽放有正当的理由派大军剿灭北山夜骐。诸如其他你做的事,我可以一一说给你听。”
思绪回到现在。露娜与黑影中浮现的一对瞳孔相对。露娜只想搞明白,真视之眼能帮助露娜做成具体哪一件事,以及谁是预言选中的政权覆灭者,他的内心历程相对自己的还要悲惨多少,能让他忽略蹄底下这颗星球的安全。
“你,知道我生气后的结局是什么?”
“你渴求一次酣畅淋漓的杀戮。因为来月球之前,你身上背负着仇恨的荆木。”
“对,我恨所有小瞧我的马。我不容许第二个不幸的孩子在被旁马以冷眼相待。”
“我的露娜,你现阶段管好自己就行了。路都是自己走的,有上坡路,就一定有下坡路。”
月神艾露尼的语气十分沉重,句子与句子之间停歇足足有半分钟。虚无缥缈的黑色身影径直穿过课桌椅,向露娜缓缓靠近。所到之处,一朵朵蓝色花蕊冒出浓雾。枝头上有水滴尚未干涸。露娜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从东边绕过讲台走下来。月神由讲台绕到露娜对面。
“您找我有什么事,直接下达命令吧。”
“我不允许你再把曾经的经历做夸张的描述,去刻意讨好谁怜悯你。其次,我要你调查落雪复活的原因。关键线索,我不说你知道该去找谁。这第三,你身上怨气太重。学校的磁场适合你居住。别去想过去的事,别再记恨伤害你的马。我命令你,在学校里待上两个月。你可以变换形态出入学校去调查落雪和秘境森林的事。”
“我还懒得讨好谁呢。有谁值得我去这样做吗?其他的事我无所谓。等等,倘若我用真视之眼,不是一步到位?懂了,即使是月神,面对意外也会头疼。”
黑色轮廓由内而外,开始一闪一闪的,由内而外有节奏地闪耀着蓝色荧光。他伸出雾气缭绕,勉强可以称作手臂的肢体去触摸讲台。一刹那,一股不可思议的能量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讲台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与蓝色荧光相互交织,仿佛月神赋予的自然能量正在与冰冷的泥石建筑碰撞和融合。
突然,讲台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平滑的木质表面逐渐粗糙起来,颜色也从原来的深棕色变为灰绿色。“孩子们有了一个舒适且安全的环境,任何伤口都能被治愈。”露娜目睹着讲台逐渐变成一块巨大的岩石。新鲜的野草、翠绿色的藤蔓和湿润的苔藓成为岩石的保护屏障。“孩子们维护得好,森林永远是绿意盎然的。直到,当初逼他们进去的家伙,又逼他们出来。”月神艾露尼缓缓说道,一挥蹄。将白色的雾气尽数驱散。化作一层洁白无瑕的白云照亮了一座教室,同时也让露娜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
“我不用管落雪女儿在干吗,她对月球没威胁是吗?”
“对。不要和她发生争吵。你同时要保证魔法护符随时随地处于安全状态,铭记。”
露娜反驳道,“那她不会拒绝我替她保管护符。态度还强硬,要不是为了她,我能被丢到外太空去。这次真是运气好,捡回来一条命。”
“我说过了。你觉得靠卖惨博得关注,显得你可爱又无助吗?”
“我,落雪的确吃这套。艾露尼,在您面前我确实得承认一件事:和性格柔弱、身材小巧、生性多愁善感的女生容易以这种方式相处。怎么说呢,我从她那里获得鼓励与肯定。她又得到了我的体贴照顾。不亏本的买卖。是,我觉得交朋友和做买卖可以画等号。”
露娜克制着内心的紧张感,仿佛落雪的名字具备某种能撼动大地的能量。月神的红色瞳孔直击露娜的灵魂中心,露娜的肩头止不住地颤抖。是的,她的经历中有不少丑陋之处。而露娜自己只能证明对方接受自己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将自己理想中的交友模式强行套在一段又一段的友谊上。露娜补了个证明那些对自己有利的部分:比如落雪促使露娜对秘境森林产生了心理依赖,并强行让落雪陪自己一直住在森林里躲避祸端。露娜害怕月神像个月光下的审判官拷问自己犯下的错。那种感觉,跟用刮骨刀割肉一样疼。
落雪是对的,露娜拥有终结战争的能力,却不走出森林支援战场,帮夜之子击退灰烬军团的战争。露娜再用黑晶王的错惩罚自己,是她和黑晶王吵架宣布分开,埋下了一颗战争的种子。落雪是无辜的,露娜不应该拆散索罗和落雪。
她宁愿相信落雪没有一丝邪恶的念头,如果说丧母之痛遮蔽住照亮心胸的阳光,五月梅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过来偷真视之眼。如果说五月梅害怕小蝶,真视之眼必须成为她计划的一部分呢?落雪是个善良的孩子,由于她目前的善良与慈祥,让落雪年幼时从未感受到失去双亲的痛苦。否则,落雪会感到自己品尝过的痛苦,会像那时可怜的自己一样孤立无援,不受关注。露娜缺乏一个耐心的伙伴抚平她精神上的痛,让她觉得自己无须担心危险的思想得不到控制,从而一步一步落入黑晶王精心设下的爱情陷阱,从而造就灰烬军团的大范围入侵。她走下台阶,向黑色的轮廓走去。
“白毛小马是值得你信赖的,还有绿色皮肤的小马。除了这两位,你务必阻止夜骐进入秘境森林。这些生物心里太贪恋财宝的生物,不可能懂得珍惜得之不易的精神宝藏。”
露娜狐疑地反问道:“是你允许夜骐能说话,能学小马一样组建小社会的。”
“所以我有权利回收。这只能怨他们自己。”
深红色瞳孔下的豁口里吐出一丝如墨水一般的气息:是五只形态各异,从事不同活动的夜骐影像。两只夜骐佝偻着骨瘦如柴的身躯辛勤地弯腰耕地;另外两只夜骐仰头躺在椅子上,高高举起的蹄子上,红酒如瀑布一般垂直流入它的口中。艾露尼再呼一口气,将沉溺于虚妄之乐的两只夜骐虚影打散,化作一粒尘埃消融于朦胧的空气中。
“露娜,我命令你留意寻欢作乐、不思进取、贪婪无度的夜骐。去秘境森林,把他们的名字念给奥特利听。”
露娜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向艾露尼确认道:“奥特利?它还活着?”
“你忘了,我将秘境森林的时间永远固定在七百年的第一个月第一天。”月神慢悠悠地说道。随后她将暗影凝聚而成的镰刀高高竖起,并将锋利的刀尖笔直地对准露娜的鼻头。刀尖上开始向外分泌蔚蓝色的黏稠液体。如水滴般滴答滴答落到冰冷的地板上。水滴掉落的地方,嫩破冰而出,将瓷砖从中一分为二。露娜似乎明白月神要求她按照以往的规矩行膜拜礼。她伸出舌头,以舌尖舔舔水滴吞下喉咙。如甘甜般滋润。
露娜合上嘴唇。她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因为露娜觉得为月球的安宁负责这事不适合全权交给自己来做。高贵而神圣的使命,露娜更倾向于和另一个厉害的角色一起完成。
“假如月球的命运走向崩溃的边缘,那会是什么样子?”
“可别后悔,去窗外看看吧。”
月神的动作敏捷,而露娜动作很快,黑色的阴影隐去。教室内的雾气一并散去。教室外的窗帘仿佛感应到有气流走过,轻轻地摇摆起来。将地板瓷砖冻结成冰片的严寒冷气伴随着黑影改变位置而顺着房门上端的玻璃飘走,教室内恢复为之前温暖舒适的样子。月神从来不会在任何生物面前具象化自己的神态。每次出场,她总要将几个不符合黑夜的元素混合在一起让露娜难以辨别月神的模样。露娜撩开教师大南边数第二扇窗户的绿色窗帘。将头向窗外的景色看去。原本繁忙的荒原转瞬间让暴雪覆盖,闪尘的员工们消失了,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来来回回在露娜的脑海里震动着。露娜往北方看一点,发觉一艘巨大的运载飞船引擎受了致命损伤,半个脑袋深深地陷入雪地,灰色的尾焰像战场上燃起的滚滚浓烟一样引马瞩目。月神艾露尼的身影从驾驶舱的座椅底下慢悠悠地飘出来,像是一座灯塔屹立在一面红色旗帜旁边。旗帜的四条边有些许破损,骷髅头紧紧啃咬一根表皮溃烂的树枝,作为战旗图案印刻在上面,裂缝同时让这颗头颅看上去千疮百孔。似乎有一支从墓地复活的尸体大军依靠一种傀儡魔法浩浩荡荡挺近月球中心,对外宣称自己一定要把吃过的苦倍数奉还。结果,法力更强大的魔法师以压倒性的力量一举击溃了这支大军,用时不到半分钟。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露娜前蹄迈进茫茫雪原,积雪所达到的深度可以淹没露娜的蹄子。啪嗒,露娜的腿无意触碰一副了无生气的小马骸骨。骨架立刻失去原有的样子,散落一地。骨头有明显的钙化痕迹,由上至下,表面遍布裂痕,似乎一碰就碎,生前遭受致命的打击伤害。露娜一蹄子把它向远处踢开,使得骨头笔直地朝附近一处覆盖积雪的尖锐山石飞去,遭到撞击后从中断裂,摔成两半。原来,平坦的泥地在这个幻境中转换为地势险峻的乱石岗。再往前走,黑影的体积已经能和市政厅相比。见鬼,如此破败不堪,灾难级别的场景哪里有一点月球的影子?
“艾露尼,月球毁灭用不着生灵涂炭,天气失衡吧?这还是月球吗?”
“因为魔法护符受到袭击,一支装备精锐的骸骨大军嗅着她的气味追过来保护她不受伤害。”艾露尼的声音在雪原中回荡着。
月神艾露尼一动不动伫立在距离露娜几步远的地方。露娜真想把一些压在心里的话全倒出来:月球凭什么会陨落?自己凭什么一定要管月球的事?只因自己的名字被赋予了月亮的含义,露娜来了月球就这么受欢迎?负面情绪与这些话在露娜的胃里翻涌,只要月神再强调自己和月球的命运之间上了宿命锁,这些话立刻会从露娜喉咙里喷涌而出。
但,月神对露娜十分了解,如果让露娜一味地顺她自认为正确的
思想一直说下去,将会给露娜自己带来没完没了的烦恼和心理负担。越是牵挂过去,越是不容易走出来。
“既然你选择把夜之子送到月球上,你必须对夜之子和月球的安全负责。因为你始终没放弃坚持走这条路。露娜,我让你看:对于月球来讲,这是最坏的结果。”
“因为我嘛?我在这个过程中起什么作用了?”
“推波助澜。和你一样不会管理情绪的无辜者,做的事和你的如出一辙。两个月后,我会向你揭示真相。”
“可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不会再随便发脾气了。”
露娜不想让谁批评自己有心理问题。冷静地将胳膊和腿盘起来,异常冷静地仰头面对月神艾露尼看。
“你会的,露娜。”月神艾露尼的话,宛如一副定海神针,镇住了露娜的心。
露娜静默原地,一动不动。她倒是希望时间加速流逝,幻境湮灭。
“唯一的办法是,你用正确的办法帮助和你一样的小马,直到怨恨彻底消除。我会允许学生们出入秘境森林,帮助你认真拍戏。露娜,你应该感到庆幸。届时,我会向你进一步透露下一步计划。”
露娜没有回应。她从容地闭上双眼,等待幻境渐渐从周围消融、隐藏、褪去。炸药爆炸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员工们的呼喊声也回来了。露娜等不及了,她猛然睁开眼:白雪皑皑的山石不复存在。露娜回头一看,闪尘指挥两名穿红色夹克工衫的飞马站在云中城建筑东侧。闪尘正举一盏小红旗,与水平地面呈四十五度角。他嘹亮的嗓音喊出确认二字,两匹飞马按动开关。先是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像是黎明前打给冲锋者的明灯。伴随着医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云中城中学大楼随之迎来土崩瓦解的归宿。随着爆破声的震撼,建筑仿佛瞬间失去了生命的支撑。那庞大的结构在震动中开始摇晃,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似乎在尖叫,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毁灭。初始的爆炸声后,是一片死寂。但这寂静只是短暂的,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建筑开始倾斜,缓缓地、不可挽回地向一侧坠落。每一层楼都在相继崩塌,像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一层接一层地坍下。尘土飞扬,整个场景被浓重的灰尘笼罩,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那些曾经坚固的墙壁、窗户和柱子,在重力的作用下,变得脆弱如纸。钢筋、混凝土和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如同被撕裂的梦境。一片巨大的尘雾弥漫开来,遮蔽了整个视野。空气中充满了尘土的味道和刺鼻的烟熏味。周围的声音都被这场毁灭的震撼所淹没,只剩下心跳声和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忽然,露娜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是雾轨打来的。
“露娜,晚上回图书馆高塔这块,闪尘父亲邀请你我一起吃晚餐。五月梅也在。”
“闪尘不来吗?有没有准备烈酒?可以御寒,喝了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
“闪尘晚上干活,他会单独再约一次。你还在那没走?”雾轨忧心忡忡地问道。
“行,五月梅她,应该是有备而来的吧。不能让夜骐闯进森林。”
“啥,什么有备而来?她彻底从城堡里搬走了,不用天天过极地生活。我还和她一起把城堡里珍藏的图书搬过来一批,目前已经收纳到高塔图书馆充当古典藏书了,你享有直接借阅的权利。”雾轨热情洋溢地在电话里大声宣布,继续说道,“我和无畏叔叔为她接风洗尘。看样子她下定决心住秘境森林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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