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要听心理疗师的话
最新网址:http://www.hlys.cc
露娜刻意回头,索洛尔校长笑容满面,轻轻抬蹄鼓励露娜去尝试。好吧,反正和智能系统对话也不是头一回了。
“我叫露娜,从地球上来。你可以亲切地称呼我为漂泊在外的失意公主。”
“的确,您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亲切的问候声传出来,索洛尔校长似乎被叫去开什么线上会议。她靠两只翅膀遮住窗外打进来的灯光,使得自己能看清电话屏幕上不断抖动的字体来张嘴应答。露娜心里咯噔一下,她只不过这几天容易感到四肢乏力而已。
“咋不好,头不晕。也不乱发脾气了。你详细地把你目前能探测到的心理和物理症状都给我描述出来。”
“您长期习惯了晚睡晚起。虽说不健康的生物钟长期运作下去不利于个体的健康,但具体情况因马而已。我看您脸色发白,经常抬蹄去揉眼睛。我建议您替换生物钟,试着遵循晚十睡早六醒。推荐您叫上您熟悉的伙伴,相约一同去室内体育馆做慢跑。”温柔的话语又一次抚平了露娜的心。晶莹的露珠在纤细的眼眶线条边打转。往日的回忆涌入脑海中:大雪崩毁掉天角兽城堡之前,姐姐经常抱自己去阳台的走廊处散步。和她讲一些母亲会说的慈祥话,晚霞的余光投射在姐姐红润的脸颊上。晚风徐徐吹过,泪光婆娑,露娜抖动小腿,配合姐姐一起伤感。露娜从小到大真的喜欢独自啜泣。哭的缘由往往与痛恨命运无关,而是一种条件性反射。天角兽城堡突然出一匹陆马,这只会让家族的命运之金石从凤凰盘踞的枝头猛地坠入万尺深的冰窟。露娜降生前夜,拜访父母的天角兽们挤在家门送祝福。蹄子垫着蹄子,礼盒之间能硬生生地被挤出凹痕。一副门庭若市的模样;可惜露娜一降生,祝寿送礼之马一夜之间尽数散去,一副门可罗雀的样子令父母感慨命运多舛,姐姐只能叹息间感慨三族间沟壑犹在。她顺承父母的意思,望夕阳,谱乐章,奏小号。婉转地奏出哀鸣乐章,以表达。惋惜之情;瞬间变成如今回想起来,虽然露娜比较抵触没有营养的建议,但只要态度诚恳,并不使用明确的强迫态度督促露娜去完成的话,露娜还是愿意诚心接受的。
“我上哪找熟悉的伙伴。只有雾轨肯对我好,我倒是希望她能一直辅导我学习。一去图书馆看书学习,我会觉得心里特别安逸。暂且我没什么办法去避免晚睡晚起的习惯。咱不是那种身体沾床三秒入睡的马,每天晚上睡不饱,第二天早上一起我总是觉得困,来夜大后我尝试早上冲咖啡喝,只能精神到十点。然后又不行了。智能医生,我管你叫医生好了。你觉得我怎么能从循规蹈矩的校园生活里提取到香醇的味道,什么活动能让我的大脑时刻处于高度振奋状态?”露娜先是坐在旁边闲置的椅子上。被褥摸起来意外的柔软,唤起了露娜睡午觉的习惯。她轻轻将帘子撩开一个口,索洛尔校长仍然喋喋不休地对电话传递会议信息。妙,暂时不会有谁闯进来打扰自己了。恰好床头放了个荞麦枕头,露娜干脆直接躺了下去,两只胳膊向后自然垂下,垫着脑袋。然后侧过去和模型讲话。
“算了,有些话一次不说,永远都讲不出去。我上过一年学,像寻常学生一样一天三四门课。我看他们去外头去参加活动,或者各自去申请各个机构的实习。我也会学着去,但效果不佳。怎么个不佳法呢?他们苦着脸出去,嬉笑着回来。而我出门与回家之间的神情变化跟他们截然相反。校园外活不精彩,我也没啥动力宣传自己刻苦有用、是什么天骄之子。”
“露娜同学,你觉得受到同伴关注,心情一定会好转,对吗?其实不然。我见过的学生,他们因整夜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报告论文而焦急。我可以向您推荐一款提神醒脑的咖啡。”
说罢,露娜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蓝色的眼睛中迸发出火花。看样子,她认同智能医生的判断。然而这些事实不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笔耕不停挥洒青春的汗水,累死累活地完成学业。自己学自己喜欢的课,拿学分拿到心满意足。你认为你这学期没白干,一切累死累活的付出到最后都值得;你认为自己活出了意义,但亲属才不管你过程如何坎坷艰辛,远在大洋彼岸的他们只会无休止地给你喝彩,催你再跑快点。你别嫌弃我唠叨啊,这些话,我只敢毫无保留地讲给你听。”
露娜是幸运的,她的姐姐默默地替妹妹在开学初就预支了露娜一年的学费。这笔费用属于塞莱斯蒂亚自己攒下来的备用金。
“不用了,总之在校学习我愣是整成跟在家自学一样。气氛如此,我独来独往渐渐地习惯了。反正任课教授一开学就给学生亮出答疑时间,我这个天资不那么聪慧的学生也不愁找不到马及时解决问题。一学期下来,我就自己默默地听课看书复习考试,也没想着参加社团活动、学生聚会郊游之类充实生活。截止到,我参加甜品日下午茶,遇到高露洁。好了,不知道你能否记得住。姐姐早我两年独自出门学习,她告诉即将背负行囊独自赴学的我:学海之涯苦作舟,一切苦尽甘来全为给自己一个交代。成为中心城魔法学院一年级学生后,这短短一年的学习生涯概括起来,也的确如此。我不得不在匆忙之中学习自我管理。医生,打一开始我很兴奋。到后来我忙得不可开交,焦灼与急躁占据了我的内心。”
露娜抬起头,确定夜骐不管自己,便埋下头继续说下去:“就是你能感受到吗,计划差一项任务中的一个细节没做到位,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以不可阻挡之势影响后面一系列的计划。之前有保姆安排我的日常生活,轮到自己独立生活,反而被繁重的任务磨平了新鲜感,从而没意愿去尝试新鲜事物。不过不要紧,早点适应了,早点自我独立!就不用生活在姐姐的羽翼下畏手畏脚地活着!除了学业,学校安排学生至少参加一项社会实践的任务。我承认当时有点烦了。顾不过来,也懒得服务素不相识的校外马。所以我拖一个月不去填学校的申请表。最后被电话催得不耐烦,只能把社会实践作为不必要任务添加到本就紧凑无比的日程表里去。管它呢,按流程走不被说就行。那段时间,我偶尔会失眠,眼睛会干。读书看见熟悉的字却辨别不出来。嗯,就是这些。夜大我第二次来,完全不了解。我看你之前和本地学生聊过?那他们有告诉你说,这学校行不行?我这个被时代遗忘的家伙,适合待在夜大读书吗?”
“你的保姆,是否按你的表现给吃喝?你家里其他成员不去管?”智能机器忽然问道。
“你说对了。莫非学校把我的履历全输进数据库了?这么跟你说吧。上学之前,本地有私营学校。五岁以后,我想获得称赞,必须用好成绩换;碰巧考试难度高、强度大。涉及学科范围广。考好了不容易,我拿不到。七岁后,我想去坎特洛特服装店看看,保姆又说要拿入学证书来换。后来我是拿到了,可惜再也不喜欢那种风格浮夸的宫廷礼服了。”
“不止,程度不够。”机器冷冰冰地回答道。
露娜将头正过来,凝视天花板。缓缓说道:
“我若娓娓道来,你电量遭不住我耗。总的来说:学不好、我就吃不饱、穿得土。我姐姐没空回家看我,姐妹情日益淡化。那保姆是公家派的,没义务贴心去照顾谁。有一次我忍不了了,把隔壁家天角娃的成绩单偷过来改自己名。保姆罚我一天不吃饭,我第二天往她的胭脂膏里倒了河沟水,结果不言而喻。”露娜说道。
“露娜公主,你保姆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你可以不去原谅她,但你不好一直埋怨自己。今后在夜大,璀璨的未来在向你招蹄。你可以申请去帮助无数曾想你一样的朋友,慢慢地用余生治愈自己吧。您很出色,也很善良。”机器模型展开双翅,机械地挺直身子,向露娜伸蹄表示祝贺。露娜也不害怕,缓慢地抽出左蹄,回应它。
露娜和智能机器击掌相庆,继机器天琴之后,马生第二次。
“露娜公主,你需要明确自己读书的意义。我认为,你无需强迫自己改变生活习惯来满足其他学生的想法。倘若这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露娜公主,我觉得你是个思维缜密、对周边环境变化相对敏感的女孩。我推断,入夜后您思想活跃,经常陷入一个又一个自我怀疑的思维循环中无法自拔。我觉得你善于调动细腻的感情去切身体会情绪忧郁者畏惧苦难的具体原因,并且你可以根据环境而灵活地变换自身性格,从容应对性格迥异的个体。当然,过程中你的身体容易感到疲惫无力,这是正常的。你是合格的统治者,多愁善感既是缺点也是优点,他可以促使你从事文学创作。你之前四处奔波,习惯晚睡晚起。”从模型的脸部射出一道蓝盈盈的激光,对准露娜的脸颊扫过去,“给你做一个身体检查,数据会存入本地档案。”
“你的眼窝周边比较黑。总的来讲,你希望待在安逸的环境去学习生活,这所大学在各个指标上,与您心目中所期望的理想学府所具备的优点全部符合。”
“谢谢,我还想找朋友一起学习,一起玩,就怕他们不待见我。”露娜的鬃毛像瀑布一样垂落于地。魔角上闪过一抹荧光,将露娜的心照亮。
“你不用贬低自己,每个个体都有存在的意义。这也是您常年感到忧郁的原因所在。”模型里的声音吐字缓慢但沉稳,“你和其他学生们都不一样呢,需求一个好伙伴。”
“有雾轨在就行了。以后我会把她当姐妹一样去热爱,去珍惜。”露娜欣慰地说道。
“可她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目标,你目前迫切地需要一个温和的对象去迎合你所做的一切,她不能批评你,因为一次次失败指引你联想到过去的失败经历;这会使您血压上升、情绪失控。相当于,你每做成一件事,需要拉一匹马睁眼说谎。她可以不是雾轨,任意一个温柔的女孩都可以做你的好朋友。你渴求认同,不期待新的友情到来。”
露娜沉默无言。学生时代,她无法复制出其他学生的成功,也不具备能力把事情办得十全十美,受万马称赞夸奖。例如,她永远都不可能像高露洁一样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地讲课,把丰富的知识有条理转换为优秀的演讲词:逻辑自洽、文采飞扬。因此,当保姆问起自己近况如何时,露娜便把高露洁的名字换成自己的,编织出谎言去蒙骗一个不关心自己的家伙。得不到的荣誉,使她害怕去交优秀的学生做朋友。因为学生时期的露娜,见不得她的好。
“你的建议是什么?我现在是月神,谁都得烧香供着我。说错了,我死不了。但我确实畏惧死亡。我记得谁说,迎接死亡前得感受死亡,再观摩其他马死亡,然后上街捅死谁制造死亡。这还不算完,体验死亡。等死亡的钟声一敲响,才可以去了。”露娜说完这番话,帘子外头传来踢嗒踢嗒的蹄步声。一双翅膀撩开窗帘,是索洛尔校长。阴雨爬上她沧桑的脸庞。她似乎在捏鼻子问露娜道:“你干嘛呢?学校不是活马献祭场。灯也不开,看得清吗?”
“有也不在这。我和智能诶艾聊学校的事。怎么了?我打扰你开会了?”
“说话声小点,埃尔曼医生正在工作。这个设备,夜大独占。”
索洛尔校长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态度。房间又静谧得像夜晚中的丘陵一样了。
“我当然知道,亲爱的校长。十分感谢你邀请我来参观诊室兼实验室,咱可不可以,注重点个马隐私,请关上帘子,容许我自由抒发情感好吗?”露娜的语气仿佛连蒙带骗地劝一个孩子放弃睡前吃糖,马上回床休息。
一张薄薄的半截被子搭在露娜翘起来的腿上,另一半摇摇欲坠。索洛尔校长立刻帮她拿开被子,嘟囔着什么还给自己整间坟墓入睡。她的眉头皱起,电话那一头开始不耐烦。
“别在诊所谈论死亡的事。只有天角兽说这话不用负责。等会儿,”索洛尔校长低头瞧了瞧表。“过十分钟,差不多六点。你出来去咨询室找我!我和你唠森林的事。”说罢,索洛尔校长又将头缩了回去,露娜干脆脱掉了鞋子,将对话继续展开:
“你又没见过雾轨,我觉得她挺善良的,三观也正。”
“目前,来自家庭的鼓励与支持是你最需要、最在意的。你长期得不到认可与关在,也和你不善于和外界进行交流有密切的关系。试着走出去,和外界分享努力的成果。亲属是一定会鼓励你的,请相信我。”智能医生回应道。
太阳渐渐西沉,即将消失在天边。露娜独自躺在这里,仰视窗外宁静的夜景:月影笼罩绿色的草地,形成一层晶莹剔透的面纱。露娜不知道,目前这智能系统所储备电量够不够她再聊上半小时。
“想起来点事。成为遗迹行者期间,我每天干的事屈指可数。不是炼化怒气,以此改变魂器驱动方式;便是接受神灵的指示,去几处固定的地方消灭一批难缠的灰烬士兵。没有谁过来和我聊天,我除不掉体内的怒气,又恨不起来灰烬军团。灰烬军团南下入侵,怪我先前和黑晶王较劲,宣布联盟关系破裂。我想比过他,又做不到。待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我愈发责怪自己没用、怎么那么弱!”露娜抬起胳膊,梨花大小的蹄子狠狠地锤击松软的床垫。
“你只是还没找到生活的节奏,奥塔维亚。下周一,我们再聊吧。”
埃尔曼医生那边的问询有了结果。智能医生这边的身躯又缓缓地垂了下去,没了声音。露娜依依不舍地离开温床,撩开帘子出来观察情况。奥塔维亚的双眼时而闭上,时而睁开,时而扫视一下整个屋子。一只蝴蝶停歇在窗口扇动翅膀,奥塔维亚立刻肩头发抖。她的双眼充满了恐惧而害怕,以至于看上去还显得有些呆滞。她换了短发,从长短不齐的切口来看,明显是匆忙之中用剪刀剪的。她的蹄子不断抠着塑料袋。冷漠的神情让她简直无视了袋子已经被扣出破洞这一情况。一盒药从破洞中滑下来,啪嗒一声落地。男生连忙弯腰帮奥塔维亚捡起来,然后揣进口袋里。
“医生,说自己得抑郁症是装的,我朋友她不应该得这矫情病。”
“回家吃药,你得多去陪她。体贴温柔一点,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说罢,走廊中立即传来嘈杂的喧闹声。一个足球径直飞向门框,命中后沿地面弹射回去,被一匹飞马接住。奥塔维亚下意识地将蹄心朝里。男生毫不犹豫地蹲下去拥抱她,轻轻拍动她的后背。
奥塔维亚是怀着焦虑的心情看向索洛尔校长,又将目光定格在埃尔曼医生宽厚的蹄子上,迟迟不愿离开。索洛尔校长走出门,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训斥不懂事的飞马少年堵在走廊打球。那两匹飞马也懒得反驳校长惹麻烦,嘟囔着对不起扭头离开了。索洛尔校长撂下狠话:再看见球在其他地方响,她就延缓体育馆的开放时间。等到走廊的蹄步声逐渐远去,奥塔维亚才接过男生递上来的第一瓶清水。
“有我在,没有谁敢打你蹄心。你奏响每一首曲子,都会使我心潮翻涌,不必自责。”
奥塔维亚默不作声,她静静地看向白色的墙壁,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埃尔曼医生已经将诊断报告打印出来。轻度抑郁几个大字作为标题,赫然呈现在竖长的纸张上。男生代替她结果报告,沿中间对着塞进装药的袋子里。刚才的袋子被扯破了,男生主动向医生又要了一个。索洛尔校长那边似乎从电话中听到了威胁性的话语,做出罕见的兴致勃勃的样子,假装回应几句玩笑话,语气却显得格外严肃。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她嚷着说出来的。
“尽量在十点前躺下,睡前吃一颗药。如果你还是睡不着就起来活动十分钟再躺下。”埃尔曼医生向奥塔维亚嘱托道,随后将自己的名片朝男生递过去。“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朋友有事向我联系,我晚上八点前都在。”
男生轻轻点头,然后将名片塞进口袋里,和零食包装的碎屑混在一起。索洛尔校长终于从冗长的会议中脱出身来,打一口哈气,缓缓走过来向埃尔曼医生问起奥塔维亚的健康状况。露娜一同跟了过去,站在房门旁边。黄昏即将结束,万籁俱寂的初夜即将来临。此时,露娜距离奥塔维亚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校长和埃尔曼的谈话很快从抑郁症转移到医生有着多么丰富的阅病量,三十五岁的他已经在暗面某处购置海滨住宅这种和事业相关的无聊话题。无聊得很,像低级啤酒那样淡而无味。男生虽然不太相信心理疾病能引起奥塔维亚身体上一系列的不适,但他仍旧富有耐心地扶奥塔维亚从座椅上起来,并帮她披上一件灰色棉衣。一个忠厚善良的学生,露娜也便放下心来。
她向靠近入口的走廊望去,恰好瞧见闪尘陪草莓日光也朝这边走了。
索洛尔校长偷偷往埃尔曼医生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一笔钱。紧接着,他们又相互拥抱。露娜可不太喜欢拿拥抱当与诚挚的朋友告辞的方式。 奥塔维亚她俩半只蹄子已经迈出门口准备离开。忽然,埃尔曼医生转头叮嘱男生道:
“就辛苦你记录下她昼夜时的体温,脉搏。为期一周。”
索洛尔校长招一招蹄,示意她俩事情还没结束,“你俩等一会再走。”
奥塔维亚伸蹄揉搓右眼,又将头低了下去。男生似乎还想深入了解奥塔维亚的生活习惯,对着医生的背影询问道:
“明白,今天我头一次来这,相信也是最后一次。奥塔很快会好起来的,她曾经是个爱笑的姑娘,我相信她只是受了一点挫折。”
“奥塔维亚的辅导员换了,去年那个留胡茬子的辅导员,真的是糟糕透顶。”索洛尔校长叹了一口气对医生讲道。埃尔曼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十分认同新任校长对前辅导员的中肯评价。
“怎么了?她一向独来独往,您找我们俩有什么事?校长,您的意思是奥塔触犯过学校的规定?”奥塔维亚没有说话,冰冷的蹄子使劲将男生的蹄子往前拽。头也不回地向前挪动蹄步。惆怅的影子在走廊地板上愈来愈长。她十分急切地催促男生尽快回宿舍,男生反而觉得不对劲。他一个箭蹄上去拦住奥塔维亚的去路,疑惑地问她:“上个月中旬,你邀请我去公寓陪你舍友吃晚餐。你还弹曲子,说我陪你度过了最美妙的夜晚。咱们玩得不是挺快乐的吗?你好端端地怎么会确诊为抑郁呢?突然失踪,和谁都不打电话联系。”
“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弹琴。远离所有,吵闹的声音。谁来都可以,只要不是我父亲。你来了,那就选你吧。”奥塔维亚忽然说话了。
“奥塔,你欺骗我。我把你当异性朋友,你只把我当路途上一个搭伴的。”男生的蹄子渐渐地松开了,奥塔维亚默不作声。她任由男生的蹄子像风一样滑出蹄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杆彩虹色渲染的螺旋状钢笔还过去。男生没有去接,脆弱的笔杆摔落在地,断成两截。“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奥塔维亚扭过头来,对校长和医生深沉地鞠躬道歉:“校长,老师。奥塔维亚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我这就滚。”她试图去拽装药的塑料袋。男生不愿放下,女生说什么硬是要拽回来。男生执拗不过,只好从了奥塔维亚。
“奥塔,夜大出门往西边走七百米新修了一座湖。当地围绕湖边还设置了集市,双休日热闹得很。去那里散散心,别去森林里玩了。太危险了,出事学校负不起责任。索洛尔校长说完,勉强地笑了笑。她主动向前靠近奥塔维亚,宽大的翅膀遮住了窗外最后一抹微光。奥塔维亚愣了一下,身体发抖。奥塔维亚将棉衣的拉链紧紧护住胸口,一步一步向后撤去。此刻,啪嗒啪嗒的滴水声与哗啦哗啦奔腾的流水声显得格外清晰。
“我必须去那,那绝对安静,不受打扰。”奥塔维亚嘟囔道。
“你说什么?我耳背没听清楚?秘境森林太过于危险,我得为全体师生的安全考虑。”
索洛尔校长不敢相信:一个看起来瘦弱又矮小的女生竟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
“对不起校长,我必须去森林演奏小提琴。不会有谁再批评我,琴弦也不会再被切断,我还没有练好,一首完美的小提琴曲,我必须努力完成一首完美的奏鸣曲。”奥塔维亚说道。
索洛尔校长继续向奥塔维亚走过来,企图用宽厚的羽翼覆盖她柔软的肩膀,去传递她心头所拥有的温暖。可惜这块木炭已经烧焦了,烟熏味迫使奥塔远离她。男生以为校长要图谋不轨,主动挡在奥塔面前。
“我再说一次,这不是请求。露娜,”索洛尔校长舒缓一口气,向后撤一步对露娜说道:“即明日起,在校所有学生不得私自闯入秘境森林。若被教务处发现,去除学籍。摩卡集团要征用此地开水果加工厂,已经定了。想进去,必须来我这开证明。”
奥塔维亚已经很累了,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下面这段话的:
“校长,入学前我不这么活,我本怀揣着美好的愿望迈进学校大门,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步步让我的希望彻底破灭。头年,我发现琴弦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剪短,即使摄像头明确指出是谁干的,但他们就是不承认,还嘲笑我学东西慢,做事笨拙。我期望让辅导员找他们过来与我当面认错,可他认为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招他们讨厌,我性格上缺点。这事不了了之了。直到第二学期,学校论坛里开始散布和我有关的谣言。话说得都特别难听,搞得我没法安心地在学校上课了。去年,我在公寓拉小提琴的时候经常听到隔壁卧室传来低语声,实际是老鼠吱吱声,室友磨牙的声音。”其实奥塔维亚陈述完校内往事后,露娜不得不替奥塔维亚感到担心。夜骐是不会对独角兽的成长史有一丁点兴趣,更不会在意她身上的病临了能否痊愈。果然,埃尔曼医生有事甩门离去,索洛尔校长跟个木头一样立在那看奥塔维亚声情并茂的表演。
“我可以理解你的遭遇,但无法挤出半点怜悯的泪水。”
“校长,我还没有讲完。反正学校需要失踪学生上报原因的不是,今天我干脆向您讲清楚,不用再麻烦您明天派辅导员来找我了。”奥塔维亚继续讲道。
索洛尔校长的余光始终盯着电话屏幕,她似乎一直在和电话那头的家伙保持联络。露娜注意到校长从一进门开始,一直处于焦躁状态。不止一次吐露出几句恶毒的语句来震慑对方。每隔几分钟,她会习惯性地捂住裤子口袋:一个沉甸甸的物品露出半截轮廓,是一块刻了字的金砖。
“也行,但是你得知道一件事:刚才合作方来电话了,果园的设备明天就搬进去。禄卡家族会派几个技术员进去探索一下。你进去的话,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另外,谁今后违背校规,我有权利不通知其他老师将他开除。”索洛尔校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门,站在铺过棕色地毯的交叉路口中,露娜伸出蹄在房门外摸索着按动走廊灯的开关。奥塔维亚皱起眉头,索洛尔校长的警告并不能撼动她表达内心所想的决心。如果过去不愉快的事曾给过她沉痛一击,从而使她对所处的环境产生一些抵触的情绪。露娜何尝不是因意外告别了广阔却温馨的校园,孤独不屈的灵魂被送入由黄铜铸造而成的囚笼。奥塔维亚肯定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释放平时转移不出去的委屈。抑或者,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安静学习的环境。门框投射在地而形成的阴影遮住了露娜的半个身体,和男生那张极富情绪变化的脸庞。看样子他和奥塔维亚的关系远远到不了能以酒会友的程度,露娜半个蹄子迈出阴影,面对索洛尔校长问道:
“秘境森林是属于大自然的财产,你没有权利占有它。夜骐,夜之子都不行。”
索洛尔校长扶正眼镜,严肃地回答道:“有谁规定吗?没有吧。露娜女士,我已经格外地照顾你,只允许你这波拍戏的进去。大家都对你导演的成品抱有不小的期待,希望你要珍惜这次机会,不要再去管闲事。我刚才就想通知你这事。”
埃尔曼医生恰好穿一件风衣匆匆地走出来,并掏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锁上了房间大门。索洛尔校长将饱含笑容转身向她,激动张嘴向她告别之际,腰部发出一声嘎吱声使她不得不把话说一半,立即去伸蹄拍打后背。似乎她刚才闪到了腰。
“我聘奥塔维亚作演员,出了事我负责。请务必让她说完。”露娜拨开那个男生,来到奥塔维亚身边。向她投去信任的眼神,使奥塔维亚挺直了腰板,连同招待口的走廊一下子亮堂起来,蜡黄色的灯光充斥着夜后的房间,仿佛是一只冒光的萤火虫飞进来,正要寻找花粉的芬芳。奥塔继续陈述道:
“自打我上学开始,父母逼我每天练琴九小时,不完成任务绝对不放我出去玩。我挺想去领略大自然的美,陶醉于山涧瀑布之间的廊桥美景中。其次,家里空气流通不好,母亲会用吹风机往房间里吹空气,我间歇性咳嗽,也会突然因呼吸受阻而晕倒。可父母从不允许我去医院看病;自然环境差,父母也一味地严苛要求我。我弹错一个音符,父亲就拿竹板狠狠地打我的蹄子。这还不算,父母会强制性地拉我去小剧场参加任何以竞争为目的的演出。父母要求我必须得第一。高手如云,我不可能回到拿第一。别看他们在外面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对我。等一回家,输比赛的惩罚便是不准吃晚饭。久而久之,我一弹琴,就会觉得冷风吹过,总有谁督促着我弹琴,错了就会惩罚我。有一回在琴房练琴,我弹得不在状态。头顶直冒冷汗,耳边回响起各种指责我的声音。久而久之,我只能去森林这种极度静谧之地练琴。”
奥塔维亚的双眼时而闭上,时而睁开,时而扫视一下索洛尔校长那张麻木不仁的面容。奥塔维亚将这番简短而令她记忆深刻的内容全盘托出,露娜的心早已穿越苦难的荆棘,见证了女孩的灵魂缩在泥沼中凸起的岩石上进退两难的样子。遇到这种父母,她竟然能独自扛到现在,活在世间必定要承受一些苦痛,但这苦痛不能摧毁肉体对精神世界的向往。即,肉体承载的灵魂必须以赎罪为目的勇敢地承担前世它给其他个体制造的不必要苦难。奥塔维亚不是露娜,她是一匹平凡的陆马。她不能牺牲在尘世间暂时拥有的一切去纠正父母的过错,从而变得和露娜一样做事随心随性,不计较结果。她只能逆来顺受,挣扎于命运创造的泥沼中,尽可能地开花结果。尽管,淤泥会腐蚀根茎,去改变奥塔维亚的性格。
愈来愈浓的阴影从虚掩的房门下伸出来,妄图将方寸过道变成黑黢黢的一片。耀眼的光芒再次闪烁,将阴影打哪来的逼回哪去。奥塔维亚已经从长时间的不安状态中摆脱出来,男生想趁这个气氛去拥抱女生。奥塔维亚却主动退到露娜身后去,一排透明玻璃构成了一部分东边的墙壁。墙壁之后的,便是学校修建的健身房。几个矫健的身姿在跑步机上并排奔跑,大汗淋漓也不能阻挡他们对跑步持有的热情。
索洛尔校长已经不在这里。只剩下露娜与闪尘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奥塔维亚和那个男生已经走出口的门离开了。
清澈山泉中流出来的水,校长一口都不愿意喝。因为它,不是纯净水。
http://www.hlys.cc/25379/18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