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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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兰台阁。炉中兽炭烧得正旺,沉香木的烟气袅袅浮起,将殿内笼得温暖如春。
刘彻斜倚在漆绘凭几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琉璃棋子,目光却落在殿外飘落的细雪上。
韩嫣跪坐在侧,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七弦泠泠,似有若无地应和着檐角铜铃的轻响。
“陛下似有心事?”韩嫣抬眼,唇角含笑,指尖在弦上一按,余音戛然而止,“可是为平阳公主今日进献的那十二个楚地美人烦忧?”
刘彻轻哼一声,将棋子丢回玉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窦太主前日又来见朕,说是要替当利求一门亲事。”他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不耐,“她倒是心急,当利才多大?”
韩嫣低眉一笑,指尖划过琴面,流出一串泠泠清音:“当利公主是陈皇后的唯一子嗣,窦太主自然关切些。”
刘彻嗤笑一声,目光微冷:“朕看她倒是把当利当成了筹码。”
韩嫣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拨了一下琴弦,低声道:“窦太主或许是想借当利公主的婚事,谋一份安稳罢了......”
“谋安稳?”刘彻冷笑一声,袖中五指缓缓收拢,骨节泛白,“她窦太主府上食邑千户,出入僭用皇后仪仗,如今还要拿朕的女儿作伐——”
去岁冬至窦太主进宫时佩戴的步摇,金凤口中衔着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比陈娇册后时戴的还要硕圆三分。
更刺目的是凤尾处七根尾羽——按制唯有天子可用九羽,而太主竟敢用七羽之数。
韩嫣的琴弦“铮”地断了一根。断裂的蚕丝弦在空中颤抖,像极了去年秋决时,那个被腰斩的窦氏门客最后抽搐的手指。
“去岁她私通淮南王使者,朕念在姑侄情分只诛了门客。”刘彻突然起身,玄色深衣下摆扫翻玉碗,琉璃棋子滚落满地,“如今竟敢把手伸向未央宫!”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韩嫣看见皇帝眼中翻涌的杀意,如同太液池下蛰伏的蛟龙。
现今作为窦氏集团的一份子,韩嫣也不好多说什么。
窦氏——这个姓氏就像盘踞在未央宫檐角的鸱吻,看似恭顺地伏在皇权之下,实则早已将利爪深深刺入帝国的肌理。
韩嫣看见帝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分明是去岁秋猎时,刘彻挽弓射虎的力道。
当时一箭贯穿猛虎双目,可如今面对窦氏这头盘踞朝堂多年的恶兽,纵是帝王之弓也需再三斟酌。
“舞阳公主自小抚养当利,视如己出,就算窦太主想在当利公主婚事上谋算什么,也过不了舞阳公主那一关......”
提起舞阳公主,刘彻想起她去年为护当利坠马,左臂至今留着狰狞的疤。帝王眼底的暴戾渐渐化作某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春水。
指节叩击青铜酒爵的脆响突然打断韩嫣的话语,“你猜昨日姑母进宫给阿娇支了什么招?要朕立当利为嗣君!”
韩嫣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断裂的琴弦在他掌心勒出血痕。
韩嫣缓缓放下断弦的琴,指尖在琴案上轻轻一叩,声音低而稳,试图抚平一匹躁动的烈马。
“陛下,”他抬眸,眼底映着摇曳的烛火,既无惧色,亦无谄媚。
他执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倾入刘彻面前的玉杯,水声泠泠,似在无形间调和着殿内紧绷的气息。
“当利公主年幼,婚事尚远,而陛下春秋鼎盛,何愁无嗣?窦太主今日敢言立储,明日便敢议废立,可这天下——”
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划,如利刃割开迷雾,“终究是陛下的棋局。”
刘彻眸光微动,似被他的言语牵引。
韩嫣见状,低笑一声,语气愈发从容:“淮南王献书,窦氏谋权,看似汹汹,实则——”他拾起一枚散落的琉璃棋子,置于掌心,“不过一子耳。”
“陛下若怒而兴师,反倒显得急躁,不如……”
他指尖一弹,棋子清脆落地,滚至刘彻脚边,“静观其变,待其自乱。”
话音落下,殿内只余铜漏滴水之声,绵长而冷寂。
刘彻的目光落在脚边那枚琉璃棋子上,幽深的瞳孔里似有暗火灼烧。
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却比未央宫的夜风更冷,端起青铜酒爵一饮而尽。
“静观其变?”他缓缓抬眸,眼底的锋芒如出鞘的利刃,“王孙,你可知朕最厌什么?”
他猛地拂袖起身,玄色深衣在烛光下翻涌如墨浪,腰间玉璜相击,铮然作响。
“——是等。”
他一步步逼近韩嫣,靴底碾过散落的棋子,碎玉迸溅,如同他压抑的怒意终于撕开一道裂口。
“等淮南王勾结窦氏,等长乐宫的手伸进未央宫,等他们——”
他倏地伸手扣住韩嫣的下颌,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把朕的女儿,当作他们权柄上的筹码?”
韩嫣能感受到帝王指腹的薄茧,也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暴戾——那不是一个年轻帝王对权臣的忌惮,而是一头被触逆鳞的龙,亟待饮血的杀意。
刘彻忽然松开手,转身望向殿外深沉的夜色,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朕可以等,但有些人……该学会什么叫‘悔不当初’。”
韩嫣下颌处的微痛尚未散去,却只是垂眸一笑。
修长的手指抚过琴身上那道断弦的裂痕,动作轻缓如抚过情人的脊背。他的眼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流转的思绪。
“陛下的刀,自然该出鞘时便出鞘。”他嗓音温润,却含着某种锋利的底色,“只是——”
他忽然抬眸,眼底映着帝王冷峻的侧脸,唇边笑意如薄刃上的一线寒光。
“刀光太盛,会惊了雀鸟。”他指尖轻轻一拨剩下的琴弦,余音颤颤,在殿内荡开,“窦太主府上那位董君……可是淮南王赠的......”
话未说尽,却已足够。
刘彻倏然回头,目光如电般刺向他。
韩嫣却已低头斟酒,姿态闲雅如常,仿佛方才那句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谈。
只有他袖口微露的那截手腕上,一道淡红的勒痕隐约可见——是方才断弦留下的印记。
他向来如此,话不说透,却总能将刀刃递到帝王最顺手的位置。
夜风掠过,吹动他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衬得那张如玉的面容愈发清冷。像一柄收在鞘中的软剑,看似无害,出必见血。
刘彻凝视着韩嫣低垂的侧脸,如今烛光下的韩嫣依旧眉目如画,可眼角已有了细纹,就像他自己,眼角眉梢都浸透了帝王心术的痕迹。
铜漏滴答声中,刘彻摩挲着腰间玉佩。
未央宫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清响,如同远方战场飘来的箭镞相击之声。
一缕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玉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恰落在刘彻玄色衣袍的下摆上将那暗绣的龙纹映得忽明忽暗。
窗外传来更漏声,刘彻的目光落在韩嫣腰间佩的香囊上。
金线绣的云纹已经有些褪色,那是去岁端午他随手赏的。没想到这人竟日日佩着,连今日进宫奏对都不曾取下。
香囊随着韩嫣的呼吸轻轻起伏,里面装的还是他最喜欢的蘅芜香。
他倾身为刘彻斟酒时,玄色深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颈。
“陛下连饮三爵了。”韩嫣指尖轻点酒爵,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带着常年拉弓留下的薄茧。
刘彻忽然伸手,用拇指摩挲过他虎口处的茧子,这个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王孙的手...”刘彻低笑,“比那些整天捧着竹简的博士们粗糙多了。”
韩嫣眼尾微挑,烛光在那双凤眼里投下摇曳的影:“臣这双手,除了给陛下挽弓、调琴...”
他忽然将掌心贴在刘彻心口,“还能替您握刀!”
刘彻猛地攥住他手腕,琥珀色的酒液溅在玄色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
天子凝视着韩嫣衣领间若隐若现的红绳——那上面系着去年自己赐的狼牙,是他们在上林苑合围猛兽时的战利品。
“朕要的不是美人!”刘彻声音沙哑,指尖却顺着韩嫣的腕骨滑到掌心,在他生命线上重重一划,“是能踏破龙城的铁骑!”
韩嫣瞳孔微缩。
作为自幼陪伴天子的骑射伴读,他太熟悉这个表情。
九岁时刘彻说要驯服烈马,十三岁时说要改制历法。
现在天子眼里,燃烧着更危险的火光。
韩嫣忽然翻腕扣住天子的手,十指交缠间,他低头在刘彻指节上咬出一道浅痕:“那臣便做陛下最锋利的箭镞。”
这个僭越的动作让空气骤然凝固,但刘彻只是纵容地眯起眼。
“三年前在承仙宫看到阿姊献上的新式骑具时,朕就欲建一支新军,名为'羽林',取'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意。”
“这支军队,须由良家子组成,精于骑射,悍不畏死。”
“你可愿为朕执掌此军?”
韩嫣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臣愿效死力!”
刘彻满意地点头。
虽韩嫣年轻,但正因如此,他才不会受旧有势力的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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