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无声的湮灭！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新五代史·伶官传序》

　　“不——！”迦楼罗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啸！那是一种远比肉身毁灭更彻底、更恐怖的消亡！是修行根基的崩解！是他身为神王傲视诸天的根本，正在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寸寸磨灭！他熔金色的眼球深处，那凝固的熔岩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下方那个依旧拥着妻子、甚至微微低头查看妻子是否闭好眼睛的凡俗身影！

　　冷漠！绝对的冷漠！那双抬起来的眼眸，不再是看陆雪时的温柔，也不再是看林念时的复杂愧疚，而是一种彻底的空茫——如同宇宙深空在俯瞰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天道法则般的、对即将抹除之物的漠然！

　　“你……你到底是……”迦楼罗那被冻结凝固的意志深处，艰难地、惊恐地凝聚出这个残破的念头。此刻他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凡俗蝼蚁，甚至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任何境界的存在！那是深渊！是……禁忌！

　　第三息！?

　　就在迦楼罗神格即将彻底崩解的绝望瞬间，林凡那平静漠然的目光终于从闭目的妻子脸上移开了一丝。

　　他没有任何动作，嘴唇微启，只吐出一个字。

　　那并非任何已知位面的语言，也非神念传音。它是一个纯粹的音节，一个代表着根源性“切割”、“剥离”、“湮灭”概念的混沌真言！

　　“碎。”

　　真言出口的刹那——

　　“嗡——！”

　　整个凝固的天地空间，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低沉到极致的呻吟！仿佛承载宇宙的巨梁在这一声下濒临断裂！

　　以林凡身前为原点，他目光所及之处，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不是一道缝隙，而是瞬间蔓延出数万道漆黑深邃、边缘闪烁着混沌电芒的恐怖裂痕！这些裂痕贯穿了凝固的空气，贯穿了冻结的火莲，贯穿了迦楼罗那被禁锢的神王之躯，更是无情地撕裂了更远处那些隐匿在空间夹层中、正欲响应迦楼罗召唤赶来的五道强大气息！

　　每一道裂痕之中，并非虚无，而是涌动着纯粹到极致的——毁灭剑意！它们并非实体之剑，而是由最本源的湮灭法则凝聚成形！数万道漆黑如墨、却又带着寂灭白光的剑芒，如同从虚无深渊中惊醒的灭世狂龙，从每一道空间裂痕中咆哮着喷薄而出！

　　剑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剥夺一切存在意义的死寂！

　　目标并非只有迦楼罗！

　　那五道紧随迦楼罗之后、隐匿在空间夹层中准备降临的神级强者身影（三位神级三重天神虚境，两位神级四重天神尊境），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显化出形体，甚至脸上的狞笑或惊疑都未曾凝固，数万道漆黑寂灭的剑光便已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们的存在！

　　无声的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迦楼罗高大魁梧、燃烧着神焰的身躯，在那数万道寂灭剑光贯穿的瞬间，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的琉璃雕塑，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开始崩解！他那件流淌着岩浆的神王铠甲，坚不可摧的神王之躯，熔金色的炽热眼瞳……一切都无声无息地化为亿万点最细微的、闪烁着最后一点火星的璀璨琉璃碎屑！

　　那五位来自火焰神殿附属势力的神级强者，他们或刚凝聚出火焰护盾，或手持神兵利刃，或周身环绕法则符文……所有的防御、所有的力量、所有存在的痕迹，都在寂灭剑光的洪流冲击下，顷刻间步了迦楼罗的后尘！

　　五道形态各异的身影，如同五尊精心烧制然后被巨锤砸碎的琉璃人偶，在凝固的虚空中无声地迸裂、散开，化为五团瞬间绽放又瞬间黯淡下去的琉璃光雨！

　　神血？神骨？神格？神兵？所有属于神级强者的特质，都在那数万道代表着绝对湮灭的寂灭剑光下，彻底化为乌有，回归最原始的混沌粒子！连一丝灰烬、一缕青烟都未曾留下！

　　三息，尽！

　　凝固的空间瞬间恢复了流动。

　　冻结的赤金火莲如同失去了根源的画作，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余温都未曾留下。天空中那庞大的神只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轰然溃散。

　　漫天飞舞的琉璃碎屑如同亿万点微小的星辰，在阳光下折射出短暂而凄厉的光彩，随即彻底黯淡、湮灭于无形。只有空中残留的、如同蛛网般正在缓慢弥合的漆黑空间裂痕，以及那五个强者湮灭处残留的、令人神魂颤栗的寂灭法则气息，无声地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风，重新开始流动，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清凉。

　　陆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丈夫近在咫尺的、平静温和的脸庞。

　　林凡的手指并未离开她的脸颊。此刻，他的指尖正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方才因闭眼而沾染在睫毛末端的一点极其微小的血色晶体碎屑——那是迦楼罗神王之躯湮灭时，残留的最后一点蕴含火焰本源气息的结晶，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余温。

　　林凡的指尖拂过，那点蕴含着神王境恐怖威能的血色结晶，如同阳光下的残雪，瞬间化作一缕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彻底消散无踪。连带着那丝令人不适的炽热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林凡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仿佛刚刚只是拂去了一片无意间落在妻子睫毛上的尘埃，“你看，我说过，”他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陆雪依旧带着一丝迷茫和惊悸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烙印在她心间，“没人能伤你们分毫。”

　　陆雪的目光越过丈夫的肩膀，茫然地投向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焚天的烈焰，没有狰狞的神使，没有恐怖的神威。只有湛蓝的天空，几缕被之前的狂暴气流撕扯得有些扭曲的白云，以及一道道正在缓慢愈合的、深邃的黑色空间伤痕，如同天际狰狞的疤痕。

　　之前充斥天地的毁灭气息、足以焚灭灵魂的炽热威压，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死寂！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过神王湮灭的区域！只有远处金属城墙传来极其细微的、因结构损伤而产生的金属扭曲呻吟声，提醒着所有人刚刚那短暂三息内发生的恐怖真相。

　　林凡……他……真的只用三息？！陆雪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再次颤栗了一下，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震撼和……一种踏在云端般的不真实感！十六年的苦难，火焰神殿如附骨之蛆的追杀，神王级使者那令人绝望的强大……就在丈夫平淡的三息话语间，灰飞烟灭？！

　　她下意识地抬眸，目光撞进丈夫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神王陨落后的得意，没有碾压强敌的睥睨，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大海般的温柔和安定。这平静，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安全感和酸楚的暖流猛地冲上眼眶，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泪水。

　　林凡轻轻叹息一声，更加用力地拥紧了妻子颤抖的身躯。

　　林念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石化。

　　少年清亮的眼眸死死地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父亲那并不魁梧、却在那一瞬间撑起了整个崩塌天地的背影！就是这个背影，轻描淡写地抹去了那个在他眼中强大如同太古神魔、光是威压就让他几乎窒息的火焰神使！连同那五个散发着让他灵魂都在颤栗气息的神秘强者，也被一并抹除得干干净净，如同从未存在过！

　　父亲之前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念儿？”

　　那声音里的复杂情感，当时只让他感到茫然和尖锐的刺痛。可现在，看着那背影，看着那片残留着空间裂痕的、空荡荡的天空……巨大的信息洪流彻底冲垮了他的认知堤坝！

　　震惊！绝对的、颠覆性的震惊！像是有人用巨锤狠狠砸碎了他过去十六年构筑的所有认知世界！

　　茫然！我是谁？我体内所谓“神种”到底是什么？父亲……他到底是什么境界？他消失十六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无措！面对这样强大到无法理解、翻手间抹杀神王的存在，自己该如何自处？那声“父亲”，还能叫得出口吗？那积压了十六年的委屈和质问，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否显得可笑而苍白？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血脉最底层的悸动和……渴望？那是对力量的向往？还是对如山父爱庇护的本能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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