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影响！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屈原《卜居》

　　风无声掠过金属废墟，劫后余生的凉意渗入骨髓。天空之上，几道狰狞的空间裂痕如同宇宙被撕裂的伤口，边缘闪烁着混沌电芒，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愈合。每一次空间的蠕动都发出低沉到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在无声地复述方才那三息之内发生的、足以改写位面历史的恐怖湮灭。

　　湛蓝的天幕下，空无一物。神王的烈焰、庞大的虚影、狰狞的爪牙……连同那六位强大到让凡人绝望的存在本身，都已化为漫天短暂闪耀又彻底黯淡的琉璃碎屑，湮灭于无形，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只有风中残留的那一丝丝极淡、却深入灵魂烙印的寂灭气息，冰冷、纯粹、剥夺一切存在意义，无声地提醒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陆雪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丈夫近在咫尺的脸庞，不再是那俯瞰尘埃般的宇宙深空般的漠然，只剩下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大海般的沉静的温柔。他的手指未曾离开她的脸颊，此刻正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睫毛末端沾染的一点微小的血色结晶——那是迦楼罗神王之躯彻底湮灭时，残留的最后一点蕴含着精纯火焰本源气息的粒子。

　　那点微小的粒子，若是落在寻常修士手中，足以引发一场腥风血海，其蕴含的能量足以焚山煮海。然而，在林凡的指尖拂过时，它连一丝挣扎也无，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彻底消散。连带着那若有若无、令人灵魂本能不适的炽热威压，也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凡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蕴含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沧桑与怜惜，他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保护欲，将妻子依旧微微颤抖的身躯拥紧在自己怀中，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为她隔绝世间一切风雨。他的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鼻息间是她熟悉的、混合着汗水、泪水与风尘的气息，这真实的存在感稍稍驱散了那弥漫在天地间的死寂与寂灭之意。

　　林念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时间冻结的石像。

　　少年清亮锐利的眼眸睁得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父亲那并不显得如何魁梧、甚至有些单薄，却在方才那一瞬间撑起了整个崩塌寰宇的背影！

　　就是这个背影！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微尘，就抹杀了那个在他眼中强大如同太古神魔、仅仅是一缕威压就让他全身骨骼都在哀鸣、灵魂几乎被碾碎的火焰神使——迦楼罗！连同那五个隐匿在虚空夹层中、气息散发出来都让他灵魂深处本能地疯狂报警、如同面对天敌般绝望的神秘强者，也被一并抹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们存在的痕迹都被那数万道寂灭剑光从宇宙的根源上彻底删去！

　　震惊！绝对的、粉碎灵魂般的震惊！像是有人抡起混沌巨斧，将他过往的世界观彻底劈成了齑粉！那个在追杀中只能带着他和母亲东躲西藏、甚至留下懦弱背影的父亲……竟然拥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十六年……他到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茫然！巨大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我是谁？我体内那个被称为“神种”、被迦楼罗贪婪觊觎、带来无尽灾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存在，能让火焰神殿如此执着？而父亲……他……他到底是什么境界？他消失的这十六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是怎样的存在，才能拥有如此……近乎天道法则般的无情抹杀之力？

　　无措！如同赤足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脚下是看不见底的黑暗。面对这样强大到无法理解、翻手间覆灭神王的存在，自己该如何自处？那一声积压了十六年、充满委屈与怨恨的“父亲”，此刻竟卡在喉咙里，沉重得如同神山巨石，再也无法轻易叫出口。那积压的委屈和质问，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否显得无比可笑和苍白无力？他甚至不敢去想，父亲此刻心中，是否也带着同样的陌生和审视？

　　还有一丝……一丝连他自己都还未曾清晰察觉的、深埋在血脉最底层的悸动和……渴望？那是对父亲挥手间展现出的、那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的向往？还是对这如山岳般骤然降临的、纯粹的庇护与父爱的本能渴求？这复杂的情绪在他少年心中激烈冲撞，如同困兽在撕扯着牢笼，让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林凡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他拥着陆雪，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林念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方才面对强敌时的漠然，也不是面对陆雪时的沉静温柔。那是一种更深的、沉甸甸的、仿佛穿透了岁月与血肉的凝视。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更带着一种……林念无法形容的沉重。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抵他灵魂深处某个被严密封锁的角落——那里，正沉睡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迦楼罗临终前以火焰神纹传递进去的最后一丝诡异波动。

　　林念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被父亲这样看着，比面对迦楼罗的神威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窒息和抗拒。那沉睡在体内的“神种”，似乎也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却又迅疾消失，快得像是幻觉。

　　林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那一闪而过的能量扰动，细微得如同尘埃，却没能逃过他的感知。那并非纯粹的神种波动……里面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顽固诅咒意味的火焰气息。迦楼罗……

　　就在这片空间裂痕尚未完全弥合、残留寂灭气息足以让任何感知敏锐者心惊肉跳的死寂区域之外，在距离此地数千里乃至更远的各个隐秘角落，一股无形的巨大风暴已经骤然掀起！

　　华夏，京都，神迹总局地下指挥中心——永固堡垒“昆仑”。?

　　这里是最尖端的科技与古老符文阵法结合的产物。巨大的球形空间内壁上流淌着淡蓝色的能量光带，如同巨大的血管网络。无数全息屏幕悬浮在半空，其上跳动着复杂到令人眼花的数据流和全球各地的能量监控画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主控大厅。

　　就在刚才，代表华夏东部沿海某地的能量监控指数，如同失控的火箭，瞬间冲破了所有预设的警戒阈值，达到一个从未记录过的峰值——那峰值一度甚至让监控系统短暂过载失效！刺耳的警报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瞬间响彻整个基地，又在下一秒被更加剧烈的空间撕裂警报取代！随后，便是断崖式的、彻底的归零！那片区域的能量读数，变成了一个令人心悸的黑洞般的“绝对零点”！

　　主控台前，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面容沉稳坚毅如同磐石的中年男人——神迹总局现任局长龙镇岳——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巨大的力量让合金座椅的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毁灭性湮灭后残留的“绝对零点”区域，以及那几道被系统高亮标红、如同滴血伤口般正在缓慢愈合的空间裂痕模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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