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各怀鬼胎（二）

　　正月三十，朱雀族将在凤起城内号邀各路英雄，开办比武大会。

　　此事一出，天下皆惊。

　　暂且不论一个弱族要开办如此举世瞩目的赛事，自三百年前金峰论武的第一声锣响彻云霄之际，往后每一届比武，都是在四族和平时期开展，从来就没有于战时进行的先例。

　　可以说，此次比武乃整片神兽大陆亘古未有之奇事了！

　　得知这个消息，朱雀境内人言流动，其他三族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

　　时间重新回到凤子姝一行抵达碧明港的两天前……

　　在朱雀边境的几百里之外，几支满载粮食和被服的货车队，正缓缓地穿过一片荒地的尽头，驶向不远处一座插满青龙军旗的浩荡营地。

　　而此刻的大营帅帐内，一名肩披龙头铠甲、身着执政团服的中年男子正立在一张悬挂式的地图前。

　　只见他捏着下巴上的那撮胡子，盯着地图上的几处标注，似是在沉思着下一步的战略。

　　忽然，一名同样穿着执政团服的少年进入了帐内，行礼道：

　　“父帅，外面来了一支货车队，想进入营中。”

　　“车队？”威耀疑惑道。

　　“正是，我验看过了，不是我军的辎重部队，”威琦解释着，而后将手中的一张名贴递给了父亲，“这是那个领头给我的，让我转交父帅。”

　　“哦？”

　　威耀好奇地打开了名贴，低头扫了一眼，随后双眼一亮：

　　“车队还在营外吗？”

　　“是，我已命士卒看住他们。”

　　“快，琦儿！随我出迎！”

　　见威耀这般欣喜，威琦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乖乖跟在了后面。

　　父子二人很快赶到营外，果见车队还在等待。

　　看见威耀到来，一名商人打扮的白发老翁立刻上前拱手微笑，拜会道：

　　“啊，威耀大人！夏某这厢有礼了！”

　　“哈哈哈！夏先生不必多礼，咱们好久不见啦！”

　　威耀和善地牵起老翁的手，随后对威琦说道：

　　“来，琦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青龙大商户夏氏的家主——夏坤泰先生！”

　　威琦愣了一下，而后懂事地作揖道：

　　“见过夏老爷。”

　　夏坤泰见状，赶紧还礼道：

　　“哎呀，可不敢受公子之拜！夏某一介商贾罢了，如此折煞夏某啦！”

　　“哈哈！夏先生还是这般谦逊啊……”威耀大笑着，随后又道，“来，夏先生，外边寒冷，还是快到我帐内一叙吧！”

　　“多谢威大人！”

　　于是，夏坤泰跟着威氏父子向帅帐走去，后面的货车队也缓缓地开进了营中。

　　到了大帐，威大人跟夏老爷又是一番客套寒暄，不一会儿，威耀就命手下搬来了椅子，二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威琦则侍立在父亲身旁。

　　威耀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问道：

　　“听闻夏先生如今是在朱雀族做投资营生，不知今天却为何有空，竟跑到我青龙军前线来了呀？”

　　夏坤泰呵呵一笑，答道：

　　“不瞒大人，常言道，异邦十斗金，故里一抔土。朱雀虽利厚，然终归人地皆非，到头来想想，还是青龙老家的风土更养财运啊！故此，夏某七日前便已结算了所有在朱雀的买卖，带着举家亲眷，迁回到了青龙境内。”

　　“哦！这么说，夏先生算是荣归故里啦？哈哈哈哈！”

　　面对威耀略带调侃的打趣，夏坤泰作出一副半惭愧状，拱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

　　接着，夏坤泰又说道：

　　“一回家乡，我便得到了威大人和青龙军在前线的消息。夏某虽只是个逐利而行的商人，却也略晓民族大义，欲为前线浴血的将士献上一点绵薄之力！故此夏某在回乡的途中购买了些谷米、肉食和衣料，特意送至前线，谨以夏某私人的身份，慰劳诸位将士！”

　　闻听此言，威耀喜笑颜开，站起身道：

　　“啊呀！如此，威耀替全军将士谢过夏先生了！”

　　说罢，威耀便向夏老爷鞠了一躬。

　　夏坤泰赶忙扶起威耀，连连说道：

　　“威大人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这些不过是夏某一点心意而已！”

　　威耀再次拉起夏坤泰的手，言辞真切地说着：

　　“夏老爷放心，今日之事，威耀绝不会忘记！今后先生有何难处，尽可寻我，但凭威耀力所能及，必然鼎力相助！”

　　“有威大人这句话，夏某……足以宽心了！”

　　夏老爷说着，一边戏份十足地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随后，二人便再次回到了座位上。

　　夏坤泰收敛了一下神色，又笑着问起：

　　“对了威大人，我在回乡的途中打听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消息，不知大人是否已经知晓？”

　　威耀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威琦，随后也笑道：

　　“夏先生可是说朱雀族要举办金峰论武之事？”

　　“没错没错！看来大人已听说了。”

　　“是啊，哎？夏先生提这事做什么？据威耀所知，这比武……貌似同先生的生意无关吧？”

　　夏坤泰点点头，解释道：

　　“话虽如此，这朱雀一弱族要举办金峰论武这般的盛典，的确是奇闻一件！况且事关青龙，夏某自然会有些好奇嘛！”

　　“哦，是这样！”

　　“敢问威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呀？”

　　“这个嘛……”

　　威耀翘起二郎腿，犹豫再三，却反问道：

　　“夏先生以为如何呢？”

　　“唔……”夏坤泰做出思考的样子，说道，“夏某以为，此事是假！”

　　“何以见得？”

　　“大人试想，朱雀如今没落，暗中早已是青龙傀儡，也是其他各族第一个打算瓜分的对象！若夏某是朱雀城主，眼下就该极力避免招惹是非，静候战争发展，再伺机依附占据优势的强族。

　　可朱雀族偏偏这种时候搞什么比武，简直像是恨不得引狼入室，朱雀城主哪怕再傻，也绝不会做出这种决断！故此夏某以为，这肯定只是朱雀虚张声势的计策，令我们误以为他们还有可战之力，好争取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而已！”

　　听完此言，威耀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啊！原以为夏先生只善经商，想不到对政坛博弈之道也颇有见地嘛！”

　　“惭愧惭愧，夏某一番胡言乱语，令大人见笑了！”夏老爷再次拱了拱手。

　　“怎么会？先生言之有理啊！”

　　威耀赞许着，可转而又说道：

　　“不过，威耀却有不同的想法。”

　　“哦？请大人赐教！”

　　“眼下局势，是我三族联军和白虎势均力敌，虽然这意味着战争要陷入持久，但同时也说明双方力量能够相互制约，不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而朱雀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做出意欲独立之姿，这就势必会打破眼下的均衡！若从此角度出发，朱雀想借比武虚张声势完全就是笑话！并且正相反，他们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将自己树立成了标靶！

　　我青龙和玄武会为了消除这个不稳定因素提早举兵，彻底占领朱雀，而白虎也会为了拉拢他们而派兵驻守，恢复战略优势。而不论以上哪一种结果，对朱雀其实都没有好处！除非一种解释……”

　　顺着威耀的说法，夏坤泰也思索了片刻，而后震惊道：

　　“除非这比武是个陷阱！而朱雀其实早有准备！”

　　“正是！虽然我还不知，朱雀究竟在打什么歪心思，但可以确定，凤起比武一定万分凶险！”

　　“哎呀呀……这么说，朱雀比武是万万不能让长老会通过了？”

　　“不！恰恰相反，”威耀摆摆手，“我一定要让长老会批准朱雀比武的决议！”

　　“啊？”

　　夏坤泰顿时懵了，不解道：“这是为何？”

　　“首先，朱雀既然已经将此事昭告大陆，它的影响就已经无法改变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以防朱雀提高警惕、另起他谋。其次……哼哼！朱雀的算盘我是看穿了，可有人还蒙在鼓里呢！”

　　“嘶——此话何意？”

　　见夏老爷不明白，威耀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夏坤泰拆开信封，浏览了一遍，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威耀冷笑一声道：

　　“这是昨天，我们的武扬大使发来的一封线报，说希望我能分他一些兵力，到时候比武给他做‘安保’之用……呵呵！他哪里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分明就是想借比武的机会攻占朱雀城！好给自己添功绩呢……既然他这么心切，我就随他的意好了！”

　　“那、那您真的给武大人派兵了？”

　　“当然！我可给了他整整三千武斗甲士呢，够他嚯嚯的了……”

　　说到这里，威耀不禁感到甚是滑稽，嘴角忍不住地翘起。

　　夏坤泰微微颔首，却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话虽如此，威大人就不怕他真的打下朱雀吗？”

　　闻言，威耀摇摇头，认真地说道：

　　“先生太低估我们的老对手了！在我看来，朱雀这个民族很特别……纵观八百年历史，朱雀有许多次都面临灭族的危险，然而每一次，它却都能奇迹般地复苏！我想，这和朱雀独特的强大有关……”

　　“怎么个独特？”

　　“朱雀的强大，既不像白虎，强在军队之勇；也不像青龙、玄武，强在制度之优、领土之广，它的强大似乎来自于底部……那是种说不出的力量，平日里无声无息，一到绝境，便会迸发出无限蓬勃的活力……”

　　夏坤泰听罢，若有所思。

　　威耀见状，又笑了起来：

　　“哈哈！再说了，武扬那家伙我也是会关注的！我已经让一得力之人，随那五千军士一同前往朱雀，替我监视那边的情况……”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进入了帐内：

　　“威大人，酒宴已经摆好了！”

　　“啊！太好了，”威耀站起身，对夏老爷笑道，“来！夏先生一路辛苦，我为先生接风洗尘！”

　　“多谢威大人！”

　　于是，三人又在一阵谈笑中走出帅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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