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春池

　　他们的尽头，没有对彼此的祝福，却也不再怨怼。

　　陆宴舟希望白鹿茗能够自证清白，便走了。

　　白鹿茗捏着茶杯，啜了一口，果然人走了之后，茶是凉的。

　　她在窗前，呆呆坐了半晌，这才携着听雨离去。

　　*

　　白鹿茗一回王府，便打听起北堂黎的行踪，听说他已从宫里回来，就径直赶到了书房。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

　　他却不在。

　　“听雨。”白鹿茗心里有些慌。

　　“娘娘，殿下在后院的汤池里。”听雨回报。

　　白鹿茗赶到的时候，北堂黎正浸在汤池中央，背对着她。

　　听到她来的动静，他甚至没有转身回头。

　　可白鹿茗知道，以一位主帅的敏锐和警惕，他定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靠近，可他却没有反应。

　　白鹿茗无暇多想，褪去鞋袜和外衣，缓缓地步入汤池。

　　不远处的闻风两眼望天，暗暗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双手抄抱胸前：明明才好上两天，又不叫人省心了。

　　嗐，走了走了……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北堂黎身后**开，水波轻而又轻的推力，如同百爪挠心，他皱了下眉。

　　触不及防，他被人从后背拦腰抱住，一层薄薄的衣裳根本隔不住身后那人软糯的娇躯。

　　北堂黎压直了唇线，鼓了鼓腮帮子，是他的反应变慢了吗？

　　“这都初夏了，殿下什么时候要教我凫水？”她的唇贴着他的后背，气息拂在他**的肌肤上，带来丝丝凉意。

　　百炼钢终将化为绕指柔。

　　“暑气来时，便会上西平避暑山庄。”他的语气里辨不出喜怒，仿佛从容得没有一丝感情，只是在礼貌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噢，那里可也是有湖？”

　　“有。”

　　白鹿茗的指尖缓缓上移，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颤动起伏。

　　“那么西平山庄里的湖泊可有御花园的湖那么大？”

　　像是识破了她的小心思，北堂黎没有回答，他抬起手，像是要将她那不安分的小手拿开。

　　白鹿茗却将他箍得更紧了，“原来你救过我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她不会放手。

　　北堂黎呵了口气，“那些年，你可有想起过我？”

　　他太过平静，平静到令她心虚。

　　贤妃娘娘让她称呼他一声“哥哥”，可他毕竟是高不可攀的皇子。

　　以她的处境，她怎么敢想。

　　更别提他一贯冷脸相对，像是一方无法化开的冰块。

　　她哪里敢想！

　　北堂黎像是对她的沉默极为不满，执拗地掰开了她擎制在他身上的手指。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双手被无情解开。

　　白鹿茗一下子失了力道，往后栽去，北堂黎迅然转身，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她捞住。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胡思乱想什么？”

　　漆黑的双眸映着汤池里的波光潋滟，明明满眼皆是柔情，她方才怎么就感受不到呢。

　　“想你。”心里的话，冲口而出。

　　她愿意为他屈服投诚。

　　北堂黎怔怔地看着她，“你这样，是想做什么？”

　　他的气息压迫而来，眼神描摹着她身上的轮廓，湿衣贴在雪腻的肌肤上，有种别致的玲珑美感。

　　白鹿茗委屈地摇摇头，双手却不听话地攀到他的脖颈上。

　　福至心灵，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指尖兴奋地陷进他后颈的皮肤里，“你从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

　　北堂黎瞬间僵住，眼神晦涩，像是有口起忽然喘不上来似的，声音沙哑，“并没有太早，只是觉得，你有点特别。”

　　有多特别呢？

　　她听从母妃的话，软软糯糯地叫了他“哥哥”，她一口就答应了母妃，等长大了要当他的皇子妃，她还主动拉过他的手。

　　到底是她忘性太大，还是他记性太好了。

　　转身过后，她竟然还能同另一个男人青梅竹马，感情炙热！

　　想到这些，北堂黎极为不悦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唔！”白鹿茗扭身，松开环绕在他颈肩的双手。

　　北堂黎怕她站立不稳，只得再次将她圈住。

　　白鹿茗的双手从他肩上顺势上滑，捧住他的脸。

　　“所以，得知我身陷牢狱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就赶来救我了。”

　　当时的她，还傻乎乎地以为北堂黎是对龙鳞剑感兴趣，真是自以为是的聪明。

　　没想到，原来自始至终，他所要的，就是她。

　　也仅有她。

　　“得意了吗？”北堂黎也不知道为什么，该生气的本来应该是他，可经不住她三言两语、一个软怀，形势就莫名逆转了。

　　他丢盔弃甲。

　　倒变成了是他在哄她。

　　还一不小心，就将她哄得得意忘形。

　　白鹿茗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趁他不备，她欺了上去，咬着他的耳垂，“……”

　　含糊不清的三个字，让北堂黎全身倏地紧绷。

　　他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沉闷低吟。

　　白鹿茗像是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满意，趴在他身上娇笑。

　　北堂黎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却毫无招架之势，任由她凌驾于自己之上。

　　白鹿茗攀附在他身上，热烈地在他挂着水珠的身体上，留下一串轻柔的吻。

　　从来没有过的主动，像是要让他们二人都销融在这汪春汤碧池中。

　　“你确定要在这里……”北堂黎的声音里像是含了一团火，双眼迷离地望着她。

　　白鹿茗双颊酡红，可她从没觉得这般开心过，她才不要他说出扫兴的话，一个吻，就把他要说的全都给堵了回去。

　　身上的湿衣已从肩上被拉下了一半，余下的另一半，漂浮在水面上。

　　整个主院早已被闻风清空，只余下池中二人。

　　月光下的水波没有规律地晃**着，就着细碎的喘息。

　　树影斑驳，着墨在他们裸裎的肌肤上，不断地变换着位置。

　　……

　　第二日醒来，白鹿茗半梦半醒中，一边翻身一边伸了个懒腰。

　　这动作刚做了一半，她就忍不住娇呼出声。

　　浑身酸胀脱力，只轻轻一拉，就扯动了无处不疲累的肌肉。

　　她已经有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房的床榻上。

　　脑中还是汤池里的画面，耳畔还回**着水波泛动的声音。

　　天呐！她都做了什么！

　　没脸见人了！

　　她扯过锦被，遮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余光斜瞟，她抖了个激灵，吓得直接将锦被盖住整个头部。

　　北堂黎为什么还在！！！

　　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在书房里了。

　　他为什么还在！

　　他好像正侧身曲肘，支着脑袋，一脸悠然地看着她？

　　北堂黎忍俊不禁，想帮她拉下被子，无奈里面的人却越缠越紧。

　　他干脆将锦被一卷，将人一齐纳入怀中。

　　“等你学会凫水，就不会这么累了。”

　　白鹿茗闷在锦被里，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等等，他说什么！

　　等学会凫水，就不会这么累了？

　　他还想做什么！？

　　白鹿茗生气地掀开锦被。

　　屋里哪里还有北堂黎的人影。

　　可这一室，又都是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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